萧棠

请勿打扰

【翔松】絮果|第一章 人间

*非现实向,勿代入,转出站外不认

  

前几天养父去世了。

 

其实我从不觉得他是我的养父,自他带我离开那间阴寒森冷的孤儿院起,他在我心里就是我真正的父亲。

 

养父希望我叫他叔叔,可我更愿意叫他爸爸。只不过幼时每一次我喊这个称呼,他便望着我,眼神闪烁,如鲠在喉的模样让后来逐渐长大的我再也唤不出口,比“叔叔”更加亲昵的两个字卡在喉咙口,如同哽在养父心头的那根刺,不能拔,不能问。

 

养父在年轻的时候很有名气,他是个电竞选手,曾拿过世界冠军,后来做了一家俱乐部的老板,十分受人关注,因此正值壮年的他的去世亦在网上掀起了一片哗然,记者们赶到我家,举起长枪短炮,对着我说,林小姐请节哀。

 

节哀么?他们说着那样的话语,表情里却看不到一丝沉痛。只有一个人,让我看见了这人间对养父真正的、最后一点诚挚的爱意。

 

她是殡仪馆的化妆师,素雅端庄的中年女人在看见养父遗体的时候却绷不住那处变不惊的神情,我看见一道道裂缝顺着她的面具蔓延开来。

 

她望着我死去的养父,呆愣几秒后捂着嘴跪倒在地上,在我面前嚎啕大哭起来,那样真切的悲伤浓郁到我忍不住给她递了一张纸巾。

 

止住哭泣后,她哽咽地对我说:“林小姐,我可以为他送上一束花吗?我是他的粉丝,从读大学的时候就开始喜欢他了。”

 

于是养父的墓前多了一束纯白的花,他粉丝陈女士送的,新鲜到花瓣上还沾着露水。

 

料理完后事,我终于有空回到养父住的别墅,开始替他整理遗物。

 

说了这么多,忘了介绍我自己。我叫林清遥,十五年以前,在我刚上小学的时候,我的名字是林清寻。老师上课的时候提到,寻就是找的意思。

 

同桌问我,清寻的寻是在找谁呢?

 

是在找谁呢?回家我这样问养父。他又露出了那种哀伤的眼神,呆呆看我,眼里似是要渗出泪或血来,从此我不再问。那年的夏天,养父带我去改了名,从此我成了林清遥。

 

遥远的遥。

 

自有记忆起,养父一直是一个人,我曾以为他是独身主义者,直到他去世,我在他的房间整理遗物,翻出十几年前的旧照片和日记本时才发现真相。

 

这是一张亲密的旧日合照,二十出头的养父和另一个与他年纪相仿的金发少年穿着一样的队服坐在一起,养父的手搂住那个少年的肩膀,两人一同冲镜头笑着,无声而肆意。合照的背后,养父用金色秀丽笔写道:“帅哥林炜翔和他的猫。”后面还画了颗爱心。这行字底下,另一种笔迹写道:“lwx你这个sb,你是我家狗^ ^。”想必,这行字就是养父的“猫”所留下的。

 

其实这个金发少年的脸我很熟悉,他出现在早年和养父有关的大部分新闻里,出现在他们粉丝的网页背景、头像里,出现在每年清明粉丝悼念的图片和文章里,出现在养父房间那面相片软木板上。但没有任何一个人、任何一条新闻说起他们是这样亲密的关系。 

 

金发少年叫刘青松,我的养父叫林炜翔。

 

养父一路把我养活到国内顶尖学府的法学研究生毕业,或许是因为学习工作实在太忙,金叔叔和高叔叔来家里做客时,偶尔谈起“刘青松”这个名字,我都在笔记本电脑前奋力工作,以至于忽略了他们的神态,表情,或惋惜或遗憾的语气。

 

每年的8月20日养父不会把我和保姆两个人留在家里,他匆匆回家,亲自下厨做一桌子湘菜,点起蜡烛,然后静静坐一整晚。

 

我们长期居住在上海,而自我记事起,养父一生未曾踏足过湖南,因此,我从不清楚养父是怎么学会做湘菜的。

 

还有,我注意到过,陵园里与养父相邻长眠的人,好像是姓刘。

 

这张合照的出现,忽然让那一切细枝末节的小事都有了解释。我拿出手机,在浏览器上输入“刘青松”三个字,瞬间跳出来密密麻麻的关联词条和文章,我注意到他的个人资料里,显示他出生于1998年8月20日。再往下划,有一篇关于他的悼文在关于他的话题里被永久置顶,日期是二十八年前。

 

配图正是和养父珍藏的这张合照里一模一样的人。不过悼文里的照片比这张合照里的人沧桑憔悴许多,他没有看镜头,而是疲惫地望着远方,神色茫然。我不敢想这个人在短短几年间经历了什么,是什么让他变成了这样。

 

自小接受的教育告诉我不能随意翻动他人的日记本和信件,哪怕那个人已经不在人世。可或许是天意难违,在我把日记本放回原处的时候,一页纸从本子的间隙滑落。

 

是很多很多年前,刘叔叔写给养父的信。

 

给林炜翔:

我想说让我这样懒得动笔且字十分潇洒狂乱的人给你写情书真是高天亮那颗小王八脑袋才能想出的好主意,他说你在基地哭了一整晚,手机也关机了,既然我联系不上你干脆就写封信加急送到FPX基地给你,我说管**的,不如报警。

但是我还是被高天亮和金泰相两个人摁在了书桌前面,嫂子贴心地给我拿了笔和纸,草。

首先没什么好哭的,换个工作单位罢了,也不要老是停留在世界赛那会,都已经过去了。有啥好哭的啊我真的想不明白,俱乐部快付不起我们两人的薪水了,爹总得出去赚钱为咱俩将来考虑吧?你要是真想去支个烧烤摊卖烧烤我都没意见,但没钱爹都租不起店铺啊知道吗。

其次你完全不用为了失去爹这样一位会游走的团队型优秀辅助而伤心,反正你已经有了左拥右抱的两个辅助。我知道你对胜利的渴望,我们都还想多打几年不是吗?试试新的组合是件好事。

反正下半辈子爹都辅助你了,草。写到这里我依然想不明白你到底有啥可自闭的呀,要自闭的不是我吗,BLG他们司机昨天没认出我,开着车在我前后左右溜达了三次才发现,这不是离了大谱了。

哦草,**的猴子硬币哥叫我写重点,好吧当初一起混贴吧的时候你就知道我作文不及格了。总而言之,你记住爹只是出去赚钱好养活你个狗儿子,以防咱俩下半辈子啃盘子过活。

顺便说一句,上次你提的事情我仔细考虑了一下,我同意你的观点,或许我们可以在退役后去开家烧烤摊,副业做密室老板或者搞个俱乐部,再一起去孤儿院领养一个女儿,把她抚养长大。

小幽姐说写作文不能没头没尾的,唉好吧,期待你回信不如期待排位玩蝎子能赢,那就期待你开机,期待我们的S12赛季。

你永远的慈父刘青松

 

我望向软木板上的金发少年。他有一头白金色的好看短发,胸口挂着奖牌,神色倨傲自若,静静望着镜头,外套上印着几个字,2019League of Legends,world champion。

 

我与这少年一生未曾谋面,但我已知晓关于他的一切。此刻浓烈的酸涩涌上鼻尖,随之眼前变得模糊,我跪在地板上抚摩过养父与这少年年轻的面容,我说,晚安。

 

tbc.

【翔松】单行道法则

  


‼️人物死亡预警,BE预警

能接受再点




*lwx&crisp,致巴黎,致2019,致2018年春-2022年秋每一个感动的瞬间,致我追竞的五年。



我第一次见到这个青年的时候,他就已经很虚弱了。这其实不奇怪,在临终关怀医院里,年轻却生存期平均只有90天的人比比皆是,带我的老师说他得的是绝症,已经没有几天了。

然而,我第一次走入他的病房,就被他那双干净澄亮的眼睛所吸引了。

将要死亡的人,很少有这样的眼睛。

好像还充满着生的希望。

“你好,刘小姐。”他对我说。

我讶异地看了他一眼:“你能看清我的胸牌———抱歉,我不是说———我的意思是——

他笑了笑,面色苍白,语声虚弱,却很是温和耐心:“我以前是个职业选手,视力还不错的。况且您的姓氏和———

他蓦然顿住,低下头去。

我明白过来,迅速转移了话题。

他的大姐二姐对他很是关心,虽然今天还不可以饮食,但送了些质地不错的棉签和瓶装水过来,我用棉签蘸水为他涂了涂嘴唇,随后与他告别。


我从老师那里了解到,他叫林炜翔,是2019年英雄联盟全球总决赛的冠军AD

那一晚,为了了解他、更好地对他进行临终关怀,我看完了林炜翔的全部资料,补完了他职业生涯的大半视频,当然也看了不少他的高光操作。

最先看的是那一年在巴黎的总决赛。末尾他们3:0赢下了G2,视频里眉目还有些青涩的少年林炜翔站起来激动地喊叫着,我却看见,他们夺冠的第一秒,他看向了他身旁那个金发的少年。

我知道他的名字,他叫刘青松。

大学时我修了心理学的课,我很清楚地明白,在初见的病房里,林炜翔为什么这么对我说。

是因为我的姓氏,和他那个七年的辅助一模一样。

那一夜天光破晓,我点入林炜翔和刘青松的科普视频。两位林小姐对我说林炜翔在上海其实已经没什么朋友了。有一个据说要结婚,早回了湖南;有一个在北京读大学;有一个孩子上幼儿园,在苏州当奶爸,忙得脱不开身。

还有一些还没退役的朋友忙于世界各地打比赛,所以在林炜翔确诊重病,到放弃治疗的这短短几个月,竟然没有朋友知道他将要死了。

我想,或许刘青松的到来,可以给林炜翔即将凋谢的人生稍微添点色彩。


2016年开始,短短三个小时,我看完了属于lwxcrisp的整个职业生涯。

关掉视频,却不知如何说起。

我忽然觉得,让刘青松来到这里,或许并不是一个绝妙的好主意。

为什么呢?

或许是重复1674天的搭档故事,或许是“还有四百场”的许诺,或许是“他盛大登场打断了完美谢幕,然后惊鸿过隙魅惑到烬给了加速,再闪现过来轻舞成双回到女警的身上”太过于惊艳,或许是人声鼎沸的总决赛,相伴多年的他们相视无言,或许是这七年的并肩。

或许是刘青松散场的直播,或许是相伴七年最后走散,或许是“这是我最后一次告诉你,不要在眼上回城”,或许是他们从并肩变为碰拳。

说来有些可笑,十三年羁绊,刘青松却并非最佳人选。


林炜翔最后找了两个人来见他。

一个是个长得像猴子,有些新疆口音的男人,另一个小方脸,戴个眼镜。

我知道他们,金泰相和高天亮。

林炜翔说这两个人早年非常不对付,但是听说了他命不久矣的消息,还是一起赶来送他最后一程。

林炜翔说走之前能看到他俩破冰,也值了。

他笑得有点憨。

然后那个金泰相就红了眼眶,说妈呀,林炜翔你别这样,我也要忍不住了。

高天亮也掉眼泪了,他说林炜翔,能不能不走呀。

“我帮你联系刘青松。”金泰相说着就掏出手机噼里啪啦地打字,林炜翔一个病人,那一刻却爆发出了大到不正常的力气,他劈手夺过金泰相的手机,然后很坚决地说,不行。


因为刘青松,新婚燕尔。


照片是高天亮给我看的,那是微博页面,名为“lqscrisp”的人发了两张照片,第一张照片里环球影城下了纷纷扬扬的大雪,眉目好看的男人牵着一个金发女人的手,两人黑红色长袍十分醒目,背后古老巍峨的城堡仿佛在给他们做幸福的见证。

第二张则更直白,是鲜红的结婚证。

文案很简单:结婚咯

配着一个emoji,有些不符合长相和“高冷”评价的可爱。

日期是昨天晚上。

高天亮和金泰相在苏州集合赶来上海见林炜翔最后一面的日子,也是刘青松领了结婚证的日子。

“翔哥,他什么都不知道,”高天亮说,语带哽咽,“你别怪他。”

林炜翔不再说话,只是点了点头,苍白的脸上浮现一个平和的笑容。


高天亮和金泰相准备先去车站接金泰相的夫人,然后留下来陪着林炜翔。

病房里静悄悄的,我打扫完了卫生,摸出手机看了几眼。

忽然听林炜翔说:“以前刘青松不是这样的。”

“嗯?”

19年以后很多人都说他高冷,但其实不是,”林炜翔笑了笑,“他这len嘴硬心软,又有点敏感,表面上看不出来,其实那段时间全网黑,他经常整夜整夜睡不着觉。

哦,那时候他还跟我避嫌呢。

“谁能想到啊,白天对我爱答不理,晚上隔着一个屋子给我打语音电话,林炜翔我怕黑,林炜翔我睡不着。

“我说那你吃点褪黑素,他就骂我。

“刘青松这个len,一天分三半,三分之一护肤,三分之一rank,三分之一骂len

啊?哦,他睡觉啊,他当然睡觉,只是我忘了算上。

“什么叫怎么看我们俩之间的关系哈哈哈哈哈……对不起刘小姐,我不是笑你,只是十年前也有人问过我类似的问题,那时候我年纪很小,慌慌张张又很大声地说,有什么关系啊我又不喜欢他。

“其实我很喜欢他。

“呃你问的真直白,他喜欢我吗?我不知道啊。当时年纪都太小了,也太忙了,没时间去判断那是爱情还是友情,现在嘛,是没机会去问他了。

“你想有来生吗?刘小姐?

“至少我是想有的。

“来生我想在二十岁的时候遇到一个人。

“相遇得太早不好。

“我给刘青松留了点东西,在我床头柜第一个抽屉里,绿色盒子。麻烦你到时候给高天亮和金泰相,让他们转交。

“这段时间谢谢你,刘小姐。”


我想。让刘青松来见林炜翔确实不是个绝妙的选择。

他们之间感情复杂又酸涩,当事人亦无法对此作出评价。

旁观者又如何能看得清。


林炜翔走的那天,多年不下雪的上海居然也下起了细细小雪。

我作为他的护工,代表临终关怀医院参加了他的葬礼。

葬礼上人们都是一身黑衣,只有照片上的他,黑红色队服,笑得有点傻憨憨的。

刘青松终于出现了,这几个星期我不断地听过他的名字,见过他的照片和视频,却是第一次真正看见他。

和所有照片上不同,此刻的他一身黑色西装,面色十分憔悴苍白,眼下黑眼圈十分严重,头发也有些凌乱,和2019年那个恣意的金发少年没有一丝一毫相像。

可是这有什么关系呢,林炜翔一定能认出他来。

知道我是林炜翔的护工后,他朝我鞠躬道谢,又委婉问起,他走前是否痛苦。

我想起林炜翔最后几天的样子,又想起他的笑颜,和他对我说:“其实当时年纪都太小了,也太忙了,没时间去判断那是爱情还是友情,现在嘛,是没机会了。”

我懂他想说什么,我懂的。林炜翔想说在七年朝夕的缝隙里,谁也不清楚心脏偶尔一次剧烈的跳动是因为紧张的比赛还是因为非法越界的感情,他们没有时间停下,没有时间询问———八百倍速的世界里,谁会因为一次诡异的悸动而莫名停下脚步呢?

所以他们由着时光洪流之中无声往前,心跳随之趋于平静。

“未来”这个虚无缥缈的定义是由无数个选择和无数个可能组成了密密麻麻交错纵横的线,每个选择的点都通往某一种可能,所以林炜翔和刘青松差一点就有可能相爱。

但未来是单行道,做出了选择就再也没有别的任何一种可能。


林炜翔的两个姐姐忙于操持丧事,高天亮、刘青松和金泰相就来了临终关怀医院,来给林炜翔收拾遗物。

我把盒子给了刘青松。

我猜林炜翔没料到刘青松会来。

医院里的阿姨已经把病房的被褥和枕套都清洗了一遍,高天亮和金泰相把病房里林炜翔的东西收拾完,就走了出去,我走在最后,为刘青松轻轻带上门。

病房的门上装了窗户,窗户里隐隐透出个人影,他逆光坐着,手里拿了一张纸。

他在哭。


很多年后,我早已离开临终关怀医院,转而去开了家心理咨询室。

有一天我下班乘电梯,刚巧遇到同在那座大楼里工作的高天亮。

他没怎么变,而且认出了我,还同我打了招呼。

我问起林炜翔当年那封信的内容,他神秘地笑了笑:“翔哥啊,最后都没有对刘青松说一句我喜欢你。”

高天亮其实看得很透,我猜。在他们四个人里,高天亮有可能是看得最清楚的那个人。

“那时候刘青松已经结婚,他如果告白对谁都不公平。况且……林炜翔不希望刘青松带着负罪感活下去。”


-既无法在一起何必表明心迹,只愿你儿孙绕膝幸福美满万事胜意。



2040年冬天。

雪。

“爸爸爸爸,crisp是你,那么lwx是谁呢?”年幼的孩子抱着笔记本电脑跑到他的卧室里,轻声询问。

他一愣,看向屏幕。那是S9五个人的冠军皮肤,红得像是要灼伤他的眼睛。

年幼的孩子不明白为什么一个简单的问句就能让父亲沉默那么久,就像他不知道,为什么从小到大,tian、金贡、doinb三个叔叔都轮流在他面前出现过,却唯独不见lwx

他到底是谁呀?

小刘想不明白。

刘青松说:“是爸爸最好的朋友。”

“有机会的话,我很想和他一起吃顿火锅。”

小刘眨巴眨巴眼睛:“嗯?没有了吗?”

“啊,没有了啊。”

他的话音随着窗外无声的雪一起轻轻落下。



彩蛋是林炜翔写给刘青松的信,很短,可以不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