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棠

请勿打扰

【深宫曲同人|初元帝x燕赤公主】祝英台近

  *平行时空燕赤小公主和中原少年帝王的故事,共赴黄泉线

 

【1】

夕阳斜下,太阳最后一点金红的光束却仍照耀着皇城,华丽颓唐。德妃深吸一口气,靠在榻上悠悠道:“要变天了啊。”

宫女低着头眼观鼻鼻观心,不敢有所言。德妃抿了口茶,语气平淡:“蕙风,舜英皇后的册封礼一完成,就给我收拾细软和衣物。”

名叫蕙风的宫女是德妃的陪嫁,惯常是个会看眼色会说话的,她上前一步,忧心忡忡地问:“主子……您可是认为舜英皇后会对咱们下毒手?”

蕙风随德妃从东宫到未央宫,已有七年之久,德妃虽不受宠,却出身高贵,不仅是望族女儿,也是宫里有资历的嫔妃之一,谁当皇后对她的影响都不大,而且舜英皇后一贯仁慈温和———

“哈,”德妃忽地嗤笑了声,摇了摇头,望了眼窗外渐矮斜阳,妩媚的脸庞上逐渐笼上一层悲哀的阴影,“蕙风,皇上马上就要遣散后宫了。”

 

【2】

德妃第一次听见舜英皇后的名字,是如今冷宫里的陈庶人、当时的陈贵妃在宓秀宫里骂骂咧咧时提起。

陈贵妃是德妃好友,将门虎女,没读过什么书,单纯又不会掩饰,什么都是直来直去,便是前些天从家书里知道燕赤要送人过来和亲,也毫无保留地告诉了德妃。

“怎么,这燕赤公主很漂亮么?”她看着陈贵妃,不禁笑起来,“能让我们陈大美人这么着急?左不过妃嫔也是个职业,你贵妃的位置总是不会动摇的,俸禄吃食也是照常给,怕什么。”

陈贵妃垂头丧气:“那可是燕赤远近闻名的美女,及笄礼后西域和北漠无数世子求娶的,不想她竟在一年后和亲来了中原。”

德妃蹙眉,心里忽然有种很异样的不祥感。

如陈贵妃所言,两个月后,燕赤公主姜舜英入宫,册封她为昭媛的仪式上,德妃终于看到了那远近闻名的舜英公主的容貌。

深蓝色的长长卷发上佩着淡粉色璎珞,这奇异的发色衬得她面容愈发白皙如雪,秋水明瞳是少见的碧绿,映出容色光艳,绝世艳丽,真真正正的神仙中人。先前所听说的美貌终究只是听说,而当德妃真的见到她,不禁也感叹真乃绝世佳人,古今国色。

回头看一眼身旁的陈贵妃,她面色铁青,如临大敌。

姜昭媛被赐住宓秀宫配殿梅香阁,主位正是陈贵妃,德妃暗自叹了口气,以陈贵妃的性子,姜昭媛的日子不会好过。

果不其然,德妃隔月就听到了许多陈贵妃欺侮姜昭媛的事,中宫无主,陈贵妃协理六宫,谁也不能对她说半个不字。

如此貌美的燕赤公主,不知怎的却不得帝心,成了一朵孤零零的雨夜梨花。

 

【3】

德妃原以为姜昭媛就将这样独自在宫中凋零了,不想十二月的宫宴,在几个美人常在陆续表演完后,一名宫婢却匆匆上前对皇帝耳语了几句,皇帝脸色变了几变,随后朗声道:“姜昭媛这几日也排了舞蹈,大家欣赏一下罢。”

乐声起,一名蓝发美人被鱼贯而出的伴舞舞姬簇拥着登场,她衣着单薄,一袭燕赤风情的长裙,赤着雪白的足,足上系着铃铛,一步一响,声音清脆。

姜昭媛跳了一支难度极高的七盘舞,舞毕,所有人都看见了皇帝眼中的惊艳,德妃悄悄转头,陈贵妃神情冷漠,似乎在盘算着什么。

那一日皇帝召姜昭媛侍寝,次日便封她为贤妃,赐居关雎宫昭鸾殿,择吉日行册封礼。

“蕙风,陈新蕊要有动作了。”册封礼毕,向新封的贤妃道完喜,德妃在宓秀宫中淡淡地说。

她剔着晶莹透亮的指甲,语声平淡悠长。

这“动作”闹得沸沸扬扬,先是一个燕赤贼子刺杀了陈贵妃的胞兄,气得陈贵妃在昭鸾殿前砸了一地上好的白瓷,接着陈贵妃气急攻心,试图给和贤妃交好的王美人下毒,被查出后贬为婕妤,禁足三月。

此事让皇帝更加心疼贤妃,没过几日就将她封为贵妃,还给了协理六宫之权。本朝没有皇后,协理六宫的贵妃相当于掌握了实权。

而德妃依然站在宓秀宫的窗后看着皇城一日日的夕照余光,眼眸平静深邃。

像一个历史的旁观者。

 

【4】

深宫岁月,偶尔德妃也会听到一些传闻。

比如贵妃喜欢梨花,皇帝就让人在昭鸾殿的庭院里栽满梨树,春雨一落,无边美景。

有时候皇帝会宿在昭鸾殿,每当那时,他连早朝都很少去,内侍去催,得到的答复是他要为贵妃描眉梳妆,挑选衣裳。

皇帝眼里,万里江山,都比不上贵妃看见他亲自挑选的绣有好看纹样的裙子时那展颜一笑。

德妃有一种悲悯的直觉。

要亡国了。

德妃的这种直觉在不久后得到了印证,那天又有三朝老臣在朝堂之上对贵妃口诛笔伐,皇帝大怒,当场革了那位大臣的职,此事之后,数名官员和他们的门生在城门前抗议,要求诛杀贵妃。

而皇帝并没有理会他们,只是那一日下午,整个宫的宫妃和宫人都看见皇帝抱着贵妃走入圣宸宫,拟了一道立贵妃为皇后的圣旨。

德妃回过神,蕙风已将她的衣裳和首饰都收拾了出来,却听内侍尖细的禀报:“皇后殿下到!”

圣旨已下,即使还未行册封礼,姜舜英也已成为初元一朝的皇后。德妃恭敬地向她行礼问安,一面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她。

舜英皇后似乎是过来得急,一身皇后所穿的钿钗礼衣,深蓝色的长发梳成回鹘椎髻的样式,簪玉镂雕丹凤衔牡丹步摇,妆容冶艳,一双秋瞳眼波流转,端的是明艳绝伦,动人心魄。

“皇后殿下这是过来做什么?”德妃淡淡笑起来,“我这宓秀宫可是多年门可罗雀了。”

舜英皇后握住她的手,一字一字认真道:“快走。”

“什么?”她讶然。

“乱军要攻入宫中了,他们的目标是我和皇上,对普通宫妃的失踪不会太在意。”舜英皇后轻声说,“德妃,我记得你,陈贵妃罚我跪的时候,你劝了她。你现在拿上必要的东西,让人带你从西北门翻出去,你作侍女打扮一路到城门外,左侧有一辆马车,车夫会带你逃走。”

“那你呢?”德妃反问她。

舜英皇后笑了笑,一派释然和平静:“德妃,我不能选择怎样出生,还不能选择怎样死么?”

 

【5】

仅两盏茶的时间,德妃便按舜英皇后所言上了马车,她身侧还坐了个看起来大病初愈的小娘子。原来,他们是没钱医治,原本打算出城回家去,不料舜英皇后身边的女官却找到了他们,给他们找了最好的太医医治,代价是要带一个宫妃离开京城。

车夫自然是应下了。

小娘子看德妃是从宫里出来的,却穿着十分朴素,不禁对她多了几分好感:“姐姐姐姐,你叫什么名字呀?”

德妃望着她,又不仅仅是望着她,也望着自己,望着陈贵妃,望着舜英皇后。多年前她坐着送嫁的马车一路从偏门被抬进东宫,哪里会想到自己有一天竟能出来呢?

这么多年,她冷眼旁观着别人的悲欢离合喜怒哀乐,竟也有些羡慕陈贵妃,她率性利落,从不掩饰自己的性情。

而她却已经忘了,自己多年前也是这样可爱明朗,会拉着漂亮姑娘的手叫姐姐的小娘子。

“祝盈袖,”她说,“我叫祝盈袖。”

 

【5】

初元五年,孟朝覆灭。城破那天叛军首领策马扬鞭进了圣宸宫,打着“清君侧,斩妖妃”的旗号,要宫人交出他们昏庸的皇帝和妖媚惑主的皇后。

城墙之上,万箭齐发,帝后紧握着彼此的手,相约来世以后,从容赴死。

叛军首领攻占了圣宸宫,却又有另一波势力等着复国———那是初元帝李琰的哥哥,睿亲王李酩。

京城一片混乱,江南却是一派欣欣向荣的繁忙景象,这里商人多,能从事的行业也多,所以祝盈袖很快就找到了一份帮医女抓药的差事。

店里人来人往,她以面纱遮面,活儿做得精心细致,医女喜欢她喜欢得紧,给的工钱也多,在江南生活下去绰绰有余。

她很少想起在宫里的生活,只是有些时候,也会听茶馆编排着初元帝和舜英皇后的故事。

故事大同小异,无非是讲舜英皇后怎样美貌冷酷,怎样蛊惑了少年帝王,坊间将她比作妲己,说她也让初元帝效仿殷纣造出酒池肉林,姜舜英的名字与四大妖妃并列———夏之妺喜、商之妲己、周之褒姒、晋之骊姬、孟之舜英。

大概也只有祝盈袖知道,关雎宫的地面上铺的并不是莲花金砖,酒池肉林从不存在,编故事的人与听故事的人也并不在意故事的真实性,只是王朝的覆灭需要有人顶罪。

坊间传着姜舜英红颜祸水,祝盈袖脑中却反反复复只有临别前她的笑容和欲言又止。如今祝盈袖才明白她没有说出口的话是什么。作为燕赤公主,她不能爱初元帝;作为姜舜英,她却可以与不再是皇帝的李琰相爱。

祝盈袖起身,为姜舜英上了一炷香。她不知道姜舜英的愿望是什么,也不知道她来世想成为怎样的人,她只祝她来生能遇贵人,一生平安温暖。

 

 

 

完.

  

  

  

附:三国两晋南北朝时期,皇太后、皇后开始被称作殿下;唐宋时期,皇太后、皇后、皇太子诸王皆称作殿下。

  


【江海镜x主控】吹梦到西洲

情深不寿,慧极必伤。

本文为《明珠》《窥月》《燕归来》《难得欢喜》的系列文,由于剧情需要,官职部分有扩写

 



【第一章·宫闱深深】


江海镜初见萧梵音,其实并不是在储秀宫的殿选,而是在朋友们的某次聚会上。说是聚会,实际不过是一群风流才子在江南的某间酒馆喝酒聊天罢了。那时还是建昭二年,一位诗友喝高了,掏出自己给人画的画像炫耀道:“我除了能作词,还会作画呢!瞧瞧,当今皇后都找我画过画,可惜没拿走就嫁……唔唔。”

海镜略带嫌弃地收回捂着他嘴的手,用自己的帕子细细擦了擦。身侧同伴摇头:“老七你就这大大咧咧的性子改不了,我朝皇后的画像你也敢拿出来四处炫耀?小心被人听见,治你个大不敬。”

闻言,海镜不由自主地多看了那画像两眼,只记得少女的脸侧和一角鹅黄色的襦裙,鲜艳好看。

后来海镜回到家待嫁,义父———阿爹带给她的归家礼物是宫中选秀的一份名册,江家海镜的名字赫然在列。

海镜的阿姊早早听从父母安排嫁给了一位老郡王做侧妃——他是先帝的堂兄,如今已垂垂老矣,快到花甲之年,按理说实在不是年轻大姑娘的婚嫁选择。

但那老郡王的爹原先驻守南疆,立下过赫赫战功,现在他手中也还有几分势力。况且这人对妻妾们都还不错,阿姊嫁人后,父亲升了官,母亲半年前也封了二品诰命夫人,如若海镜能够选秀入宫成为皇妃,整个江家从此便能飞黄腾达了。

这些事,父母原本不曾和她说起。可海镜心里清楚得很,尽管他们能猜到女儿“镜海居士”的身份,亦懂得放她自由会更有一番造诣,但江家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在他们眼中,江家的儿女,就该为家族付出一切,镜海居士这四个字,连同她的《镜海奇思集》,不过是一场少女时期的美梦罢了。

选秀当日是个秋意浓浓的清晨,枫叶渐红,立于殿外,风吹来有丝丝凉意。江海镜听到太监尖细的嗓音唱:“宣——礼部尚书江简鹤义女,江氏海镜觐见!”

海镜入殿、下跪,她悄悄抬眼望着座上的帝后。皇后年纪很轻,看上去不过双十年华,一身华丽宫装。皇帝冠上的珠帘子垂下来,她看不清皇帝的脸,只看到明黄衣袍的一角。

皇帝的声音响起来,慵懒随意:“抬起头来。”

她依言抬头,露出一抹温婉恭敬却又恰到好处的浅浅笑容。皇帝懒洋洋地看着她,像是并没有多大兴趣的样子,他身侧的皇后却是专注地望向她。

这便是老七画像上的人么?海镜想。

“模样倒是不错,留牌子吧。”皇帝的声音响起,将她的命运一锤定音。

“娘知道你爱写些东西,”入宫前,母亲规劝道,“但进宫了咱们也能写呀,你看看昭宸皇后,在宫里不照样写出了《百花赋》!”

那不一样的。

海镜知道。

《百花赋》的诞生,时代、身份、地位,一个都不可以缺少。昭宸皇后是出身王室的燕赤公主,又有爱她入骨的初元帝陪伴一生,海镜不缺她的那份才华,可家族背景、身份地位,她都没有。

回到江家二小姐的皮囊里,她要如何去找回她的一方天地?

于是游玩山水的镜海居士脱下了白袍,解开了束发的发带,穿上了合乎礼仪的衣服,腰间的酒壶和狼毫笔换成了香囊和禁步,从此她见不到宽阔的海天,也见不到自由的飞鸟,只有宫墙和四四方方的一块栖息地与她作伴。

三日后,江海镜受封清才人,坐着马车从皇宫的偏门进宫。教养嬷嬷说,只有皇后才能从正门被抬进去,语气里暗示着的妻妾有别再明显不过,说着她重点看了眼新晋嫔妃里打扮最娇美粉嫩的那一位———御女梁氏。

嫔妃们垂着头,道嬷嬷说得对。

海镜本能地厌恶这些明里暗里的讥讽与勾心斗角之事,却对自己的位份挺感兴趣,才人,冥冥之中好像是在讽刺着她的半生。

她被分进了宓秀宫的梅香阁,主位是皇后的从妹,对上温和识礼、待下宽容慈和的舒妃萧氏。见海镜一路舟车劳顿,舒妃干脆免了她去披香殿的请安,只吩咐了两个婢子来送了一套泥金真丝绡麋竹扇。

不必去问安,江海镜倒乐得清闲,收拾了包袱,歇息一晚,便起身梳妆去凤仪宫拜见皇后。

皇后叫萧梵音,她出身望族名门,乃右丞相家的嫡幼女,宁国公之妹,嫂嫂是先帝的爱女镇国公主琅嬛,娘亲与先帝嫡长女长乐公主的婆婆是手帕交,当年的昭宸皇后亲自将她选为东宫皇太子妃,是皇上极重视的元妻。

萧家二女二子,长子前些年科举中了榜眼,封宁国公做了驸马,如今当了光禄大夫,次子骁勇善战,做了羽林郎将。萧家两个姑娘,一个做了女尚书,一个做了皇后,儿子还被立为太子,朝中地位稳固,满门风光无限。

虽说后宫不得干政,然而后宫与前朝的关系可谓错综交织、紧密相连,因此萧皇后也成了妃子们巴结的对象。海镜望了一眼,除去舒妃和另一位被人称作纯贵妃的妃子外,大部分人都是在阿谀奉承,谄媚地讨好着。

这种气氛让海镜很不适,却也觉得她们是这样可怜。她恹恹地跟着其他新进来的嫔妃向皇后行妃嫔大礼,萧皇后很是随和,吩咐人给她们都上了茶水,不一会儿便放她们走了。

此次入宫的新妃嫔不多,除了海镜之外,还有个梁御女,两三个四五品官员家的女儿。海镜私底下觉得她们都是摆着好看的吉祥物,毕竟皇后的皇长子长安自幼天资卓绝,深受皇帝器重,早早册了皇太子,江山社稷有了着落,又非要女人入宫做什么?无非是为着朝廷,为着宗族。让一个又一个鲜活的女人变成史书上的一个名号罢了。

若能活成昭宸皇后那样,倒也不枉此生,可大多数人既没她的才华,也没她那样为她天子后宫只此一人的夫君,作不出《百花赋》,轮不到她们辅佐帝王,只能在宫里慢慢迷失自己,最后老去。

可怕的不是没有情爱,不是没有才华。

是丧失了自我,没有了活下去的盼头。

多绝望啊。

海镜冷眼瞧着,回去对陪嫁的丫鬟槿檀说了这番话,槿檀大惊:“小姐,这可是说不得的,说了那可是大不敬啊。”

“怎么,实话而已,也能算大不敬?”江海镜喝了口酒,冷笑起来,“让你选,你选出宫去海阔天空还是留在宫里蹉跎一生?”

槿檀唯唯诺诺,不敢应答。海镜自觉无趣,翻了个白眼,拿了笔墨纸砚便大步往外走去。

“小主,你去哪?”槿檀急急地问。

海镜回头对她做了个制止的动作:“我去御花园,你们都别跟着。”


【第二章·亦如初见】

 

就寝前喝了些浓茶,萧梵音胸口闷得难受,扶了长御怀瑾的手准备去御花园透透气。

行至御花园,便远远看见前方的凉亭中有道纤细的倩影,斯人着靛蓝外衫与浅粉襦裙,衣着并不鲜亮,但怡如这深沉的夜色之中的星光一般,一时将人的目光引去。

怀瑾轻声道:“娘娘,那边的好像是清才人。”

而江海镜也看见了萧梵音。伊人立在不远处,手中执一盏暖黄明灯,晚秋的冷风拂过她衣裙的一角。白日里有舒妃与纯贵妃在身侧时,江海镜觉得萧皇后显得更加鲜明活泼一些,她弯起眼睛和嘴角,澄澈的眼睛就像一片湖。然而这时,她却显得那样冷淡疏离,拒人于千里之外。

皇后起驾,随侍的宫婢侍卫甚多,这晚却只有一个长御跟在身侧,猎猎秋风里,江海镜莫名其妙地想到一个词。

孤寂。

用这个词来形容太平盛世里权倾后宫的皇后或许不那么妥当,却是海镜能想到的最贴切的词。

神思恍惚间,萧梵音已然走近。

江海镜从石桌后站起身来,案上的宣纸墨迹未干,一边散落着几张已被写满的诗页,另一边则放着她搁下的毫笔。

萧梵音发间和身上带着清香,海镜比她高一点,恰好能闻到,淡淡的,是白蔷薇花的清香,显然她也是刚从寝宫里出来。

“妾恭请皇后娘娘圣安。”

萧梵音抬了抬手示意她起来,倒也不拘着中宫架子,探头道:“清才人在写诗?”

她目光掠过旁边搁着的纸页,上面的诗句十分眼熟,正是前些日子在《镜海奇思集》中读过的那篇《云涧游记》。

江海镜本能地察觉到了什么:“娘娘?”

“清才人就是镜海居士么?”萧梵音抬起眼,看不出情绪。

江海镜眸子里水波一晃,定了定神淡然道:“皇后娘娘又是如何得知镜海居士?”

萧梵音笑着指了指那方墨迹未干的纸笺:“前些日子皇上那里刚得了一批民间读物,本宫恰好对《镜海奇思集》颇有感触,便挑灯在夜里一气读完了,未曾想清才人便是……”

“是。”江海镜轻轻答。

“人如其诗啊。”

萧梵音眸里闪动着潋滟水波,嘴角漾开温柔的弧度,与方才立于亭下时的模样几乎判若两人,晃得江海镜出了神。

她心想,或许宫里,也不完全是她想的那样糟。

 

【第三章·梦酒】

 

那夜之后,海镜和萧梵音的关系便明里暗里地近了几分。

由于并不怎么关心皇帝,他生病了这事江海镜还是早上在凤仪宫请安时知道的。

萧梵音似乎很喜欢海镜,三个月内两次上请为她晋位,舒妃和纯贵妃爱屋及乌,分别以主位和协理六宫之权又将她向上提了提,如今海镜已然是清贵嫔了。

未侍寝便封贵嫔,后宫这群嫔妃自然对此颇有微词,因此见海镜隔了一晚上才知道皇上染了风寒,各个都想挤兑几句。

“好了,”萧梵音蹙起秀丽的眉,“罗氏、汤氏,你们也不见得是真心为皇上担忧,不过是想借此针对清贵嫔罢了。后宫女子从来都不应以这样的勾心斗角尔虞我诈为己任,同心协力侍奉皇上才是正道,你们俩回去,将昭宸皇后的《与众女书》抄十遍,回头交予纯贵妃。”

她向来温柔和善,鲜少有如此凌厉发落妃嫔的时候,罗、汤二人忙叩首称是。

众人散去后,江海镜还坐在下首的位置,似是沉思着什么。

“您很崇拜她么?娘娘。”她问。

萧梵音轻轻“嗯?”了一声。

“金皇后。您很崇拜她么?”

萧梵音轻轻“嗯”了一声,于是江海镜的面色便黑了,然而小皇后娘娘浑然不觉,对自己的偶像大吹大捧起来:“海镜你听过那段故事吗?初元二十年,岑密为谏议大夫,每直言无讳,帝怒,欲谪。昭宸皇后知之,谏上曰:‘吾思岑密下狱,终以为不可。岑密,忠臣也,惟忠臣得直言,郎为明君,若以直言怒谴之,岂不令贤臣寒心耶?’帝深以为然,乃释之……”

江海镜盯着她一开一合的鲜红嘴唇,只有想凑上去封住她话头的冲动。她面无表情地听萧梵音说了会儿,起身行礼:“天色不早了,妾还想回去喝酒,先告退了。”

她走得匆促,险些在昭阳殿门口被绊倒,槿檀慌忙将她扶住,身后远远传来萧梵音的声音:“怀瑾,白薇,过几日去奉天楼为皇上祈福,要准备……”

江海镜胸中一堵,走得更快。

回到梅香阁喝了几碗酒,江海镜渐渐冷静下来。

她游山玩水多了,并不是没有见过女子与女子相爱的情形,只是发生在自己身上,还是未免有些讶异,更何况对方是一国之母,高高在上的皇后。

高高在上的皇后,却也会站在廊下,对她露出那样温柔的笑。

可是她不爱她,海镜心想。

萧梵音不会爱她。她可以爱世人,爱皇帝与每个子女,爱所有嫔妃,但就如同神不会将过多的爱倾注到一个人身上一样,萧梵音给予她的爱,总是有限的。

江海镜搁下酒壶,无比痛苦地想,只有山水会毫无保留地爱她。

一直到三日后的奉天楼祈福,江海镜才再次见到萧梵音。

见到她,萧梵音怔了怔,快步朝她走来,袍袖翻飞间已然握住她的手:“最近怎么了?兰因说你都不曾出门。”

江海镜本想挣脱,却发现她指尖异常冰凉,不由得语气软了些:“娘娘怎的手这样凉?叫妾好生担心。”

“你啊……”萧梵音失笑,“一会儿祈福结束,陪我聊聊吧?”

 

【第四章·相拥】

 

祈福无非就是那些诵经祈祷之类的事,不到一个时辰就结束了。等其他嫔妃散去后,萧梵音遣散身边的宫女太监,过来牵住江海镜的袍袖,带她去了奉天楼供奉先祖的奉天殿。

奉天殿两面墙上悬挂着历代帝后的画像,画工精妙绝伦,栩栩如生,海镜一下便被吸引了视线,她往前走了几步,停在其中一位皇后的画像前。

原因无他,这位皇后的长相确确实实是所有画像里最吸睛的。

——当今皇帝嫡母,燕赤故公主,孝宗元妻,昭宸元和敏惠皇后,金珏璎。

身后传来裙摆拖地的细响,不知何时,萧梵音已经站在了江海镜身后。

江海镜眨了下眼,下意识地想走,却被萧梵音一把按住。

二人一同看着这画像。

画像上雍容高贵的女子着一身正红与明黄二色为主的蹙金重绣九尾飞凤朝服,桃花眼,高挺鼻梁,乌发如瀑,发髻之上是一顶皇后朝冠,脑后垂珠落于肩处。她湛蓝色的眼眸静谧如海,面庞带着一种奇异的圣洁和神秘,眼角那点泪痣锦上添花般,使她既清丽纯澈又尽显异域风情的明艳热烈。

任谁看了这画像都会被这惊世绝代的绝艳容貌所震撼。

昭宸皇后嘴角虽噙着一抹浅浅的笑容,却自带着一股子神圣不可侵犯的皇后威仪。这般集出尘、美艳、清冷为一体的容色,实为世上罕见。

江海镜知道,除去姿容昳丽之外,这偏生还是个才学出众的女子,会歌舞懂诗书,更能通经史,如今的疆域版图便是出自她手,乃是襄助初元年代太平盛世的一大功臣。

对应的画像上男子墨发以玉簪松松挽起,龙袍外披着件黑色貂毛斗篷,自带一股天子威仪,正是对面的孝宗,即初元帝,皇帝的父亲。

昭宸皇后升遐后没多久,先帝也跟着去了。去前他坐在凤仪宫的蔷薇花架下,手边只有一幅昭宸皇后的画像,被保存在长春殿中。

初元帝生前留下过不少关于昭宸皇后的画像,两张朝服像亦是他亲手所画,一张在太庙一张在奉天楼。

萧梵音亲自点燃一炷香,面色虔诚地拜了三拜。

“其实我小时候不喜欢读书,”她望着昭宸皇后的画像,露出一丝怀念的神色,“爹娘将我和哥哥一同送去私塾念书,我常常逃课,为此没少被先生责骂。后来虽学了不少技能,什么诗画史书,却也提不起什么兴致。

“后来嫁进东宫做了太子妃,初读百花赋的《蔷蘼篇》,才从母后那里识得读书的重要性,”萧梵音望着江海镜,温柔微笑起来,“若是没读书,也不可能与你如此亲近了。”

那一刻,海镜觉得自己的心已经化成了一滩水,只想用力抱住面前的萧梵音。

而她也确实这么做了。

雨声里,宫人们的脚步声愈行愈远,江海镜将萧梵音圈在怀里,无声地拥抱着她,仿佛一切都在此刻凝固了,只有她眼前这个人是鲜活的。

她抱着她,像是抱住了自己在深宫里活下去的希望。

画像上的昭宸皇后沉静地注视着她的后辈们,笑得慈悲又温和。

萧梵音抱着江海镜,下巴搁在对方肩头,不太想松开。这时她不像个皇后,倒像个普通人家的小姑娘。

“作为皇后,本宫爱世人;但作为萧梵音,我只爱你。”

真奇怪,萧梵音好像知道自己的想法一般,江海镜懵了几秒,才发现对方是在和自己告白。

她试探地问道:“那以后我可以在昭阳殿待得晚点啦?”

“可以。”

“你可以陪我一起喝酒啦?”

“不是一直可以么。”

“嗯……我本姓可以姓萧啦?”

“…油。”

“嘁。”

 

【第五章·牡丹】

 

在一起的日子也没什么区别,只是和萧梵音更近了一点;只是皇帝不去的时候,栖梧殿的玉床有江海镜的一半;只是每次早起问安的时候,眼神来回间两人都能隔空打个啵儿。

又一年年初,江海镜受封清妃。原本定的是入主关雎宫昭鸾殿。此处是宠妃居处,是嘉治帝为珍贵妃——后来的敦睦皇后所建,昭宸皇后昔日还是宸贵妃时便在此居住,殿内极致美华,玉石铺成的地板纤尘不染,光可鉴人,后来昭宸皇后在凤仪宫居住,初元帝令人将它修缮重建,关雎宫便成了第二华美的宫殿。

但清妃私底下偷偷对皇后说关雎宫离凤仪宫没有未央宫近,遂由皇后拍板,海镜居于大澈殿。同日和亲公主桑吉丹珠封梅妃,抱养皇长女,居关雎宫。

“谁跟他君玄丰关关雎鸠在河之洲。”江海镜嘀咕道。

萧梵音笑了笑,捻起一颗梅子放进嘴里:“梅妃这下可惹着梁妃了。”

江海镜其实对此等后宫琐事并不关心,然而毕竟是萧梵音提的,她还是以充满求知欲的目光望着自家恋人,用眼神示意她说下去。

原来皇长女是日前病殁了的娴贵嫔所生,虽生母不受宠,但好歹是皇长女,帝后便想着为小姑娘寻一个身份尊贵的养母。萧梵音膝下已有皇太子长安、皇二女宁媗和皇三女雪蔷,和婉贵妃的皇四女由舒妃养在膝下,皇五女为纯贵妃所生,这一来二去,高位妃子便只剩下桑吉丹珠和梁承璧。

梁承璧使尽浑身解数,最终却是给桑吉丹珠做了嫁衣裳,自己还被褫夺了封号,硬生生低同为妃位的桑吉丹珠和萧兰因一头。

萧梵音又明里暗里提了几句,江海镜便也从贵嫔升至妃位。

“未央宫是离凤仪宫最近的,”萧梵音骄傲地说,“无论是关雎宫还是宓秀宫,都没有未央宫近!”

江海镜:“……”

江海镜揉了揉萧梵音的头,她开心就好。

不日便是宫宴了。江海镜和萧梵音刚行至金銮殿前,就听见有人在争执,仔细一瞧,竟是胡婕妤和梁承璧。

“生来低贱便是一辈子低贱,做了主子也照样低贱!”

梁承璧气得快要发疯,怒道:“来人,给我打!”

“谁敢。”一道冷冷的声音喝止了将要动手的宫人,萧梵音冷淡地扫视着他们,“发生什么了?”

胡婕妤犹不解恨,愤然:“妾只是在说,如今成了主位,梁妃的居心可是越发明显了,娘娘,您看看她的衣裳———皇后娘娘,她这是大不敬啊!”

一眼望去,连挽着萧梵音的江海镜面色都白了几分。

因为,梁承璧身着一件荔枝红织金焦骨牡丹纹蜀锦翟衣。海镜侧头,讶然:“阿音,这件衣服……”

“本宫也有件类似的呢,好巧,只不过是正红而不是荔枝红。”萧梵音笑了笑,对梁承璧的僭越行为不置可否,“不过两种红色终究还是有差别的,你说对吧,梁妃?”

梁承璧咬牙,神色晦暗不明。

宴会开始,这一年十二月的宫宴,皇帝的几个弟弟妹妹皆回宫觐见帝后。长乐长公主、镇国长公主和长宁长公主以及她们的驸马,还有楚亲王雁翎和宝亲王易琮都会前来赴宴。

金銮殿内,歌舞升平。

模样肖似昭宸皇后的镇国公主在府里宫里都是被大家宠爱着的姑娘,她与萧皇后互为长嫂,又私交甚笃,两人在宴席上凑在一起聊了许久。

不一会儿镇国公主的两位姐妹长乐公主与长宁公主也加入了进去。皇帝看着这一幕,表情又酸又涩,只好对雁翎和镇国公主的驸马道:“二位贤弟可有什么话讲?”

镇国公主的驸马是比她大两岁的宁国公,也就是萧梵音的胞兄。他人长得好,能力也强,又在皇帝身边供职,很快反应过来道:“皇上,臣觉得今日气氛甚好。”

雁翎误以为皇帝是让他评价皇后和自己妹妹们亲密聊天不理皇帝的行为,道:“皇上别吃醋呀,一家美满和乐才是最重要的!琅嬛啊,啊——”

镇国公主的封号可不是白来的,君琅嬛只转头看了雁翎一眼,他便乖乖闭了嘴。

长乐公主笑道:“皇兄,皇嫂在与妹妹说宫里的趣事儿,一时忘我了。”

那边厢姑嫂兄妹欢声笑语,纯贵妃与舒妃也凑在一块儿喝酒聊天,觥筹交错间,江海镜看了眼身侧的梁承璧,后者正目不斜视地用着碗里那红枣血燕,好似不在意周遭的一切。

好似刚刚那场闹剧只不过是个幻象。

意外却在将要离场时发生了。

长乐公主酒喝得多了些,带着宫女出去醒酒。或许是因为她换上了长宁公主那件花样稍简单的外袍,或许是镇国公主临时起意给她编了个较轻便的发型,总之长乐公主在河边喂鱼被出来散心的梁妃误以为是低位妃子,梁妃便不由分说让侍卫拉过长乐公主身侧的宫女好一顿毒打。

长乐公主看傻了,等她反应过来,镇国公主已经拉着她,在皇帝面前抹泪。

皇帝也气得半死。

本朝公主视正一品,地位尊崇,经济优渥,颇具自主权,昭宸皇后膝下仅有三个女儿,她们的兄弟不是深受器重的亲王就是大权在握的皇帝,长乐又是嫡出的长公主,自然不可能受这等气。

更何况,长乐的身体一直不怎么好,父皇母后以及他们兄弟姐妹,都最心疼她。

“时姜有———”他刚要发作,便看见镇国公主委委屈屈地指着梁承璧。

“我姐姐心脏不好,你怎能如此吓她!”说着,镇国公主一把薅过长乐公主,搓了搓她的胸口。

“梁氏冲撞公主,降为容华,禁足三月。”皇帝挥了挥手。

“完了完了完了,本宫完了。”回去的路上,萧梵音用平静的语气说。

江海镜塞了颗粟米糖在她嘴里:“怎么?”

“你瞧见梁妃方才的眼神了么?她奈何不了几位公主,还奈何不了本宫不成?”

江海镜不置可否,萧梵音便凑过去,在她耳侧轻语了一番。

 

【第六章·有凤来仪】

 

萧梵音猜得不错,没过几日,皇后不敬先祖的传言便在宫中散布开来,萧梵音被禁足一月。

然而在皇后禁足期间,人们却发现她的近侍宫女怀瑾在清妃的未央宫。对此,江海镜只对别的妃嫔道:“宫宴那日本宫感染了风寒,皇后娘娘体恤,叫怀瑾姑娘来未央宫中暂时侍奉几日。”

只有帝后知道,怀瑾在凤仪宫外是另有目的。

那便是收集证据。

除了几个与梁容华沆瀣一气的妃嫔,没有证据证明皇后曾有过不敬先祖的行为,反而常去奉天楼进香,十分恭顺。

萧梵音的禁足解开那日,皇帝下了两道旨意。第一道是贬梁容华为常在,第二道是常在梁氏后续的处理,全权交由皇后。

萧梵音在皇帝面前温和地点了头,倒也没什么动作,仿佛把这件事轻轻揭过了。

按捺不住的是梁承璧。

那天夜里,有人给胡婕妤下了味妒芳容,胡婕妤美貌遭毁,痛不欲生,掖庭还在查案时,凤仪宫又来报,道是皇后娘娘的衣裳失窃。

掖庭吓得半死,匆匆忙忙加快了查案进度,结果发现两个案子的始作俑者都是梁承璧。她买通了为皇后铺床的宫女,这宫女的旧相识又是胡婕妤宫里的人,便出了这两桩事儿。

萧梵音先前按兵不动,等到此刻才动手。

江海镜啧啧赞叹,不愧是她江海镜的恋人。

据说萧梵音带着胡婕妤去和梁承璧对峙,道:“只要本宫还是皇后,这里就容不得你放肆。”

她一字一字,冰凉刺骨:“重楼,白薇,带着人搜。”

叫重楼的太监带着凤仪宫的宫女内侍走在前头,临到宫门前转头对白薇做了个恭敬的手势:“姑姑请。”

梁承璧这才知道,姑姑白薇,是昭宸皇后身边的近侍宫女。

不一会儿,怀瑾和白薇两人带着几个拖着箱子的内侍走了出来。怀瑾道:“主子,这里面有失窃的衣裳的仿制品,绣有牡丹纹样的明黄服饰,以及…凤凰于飞图。”

“妾……妾只是听说昭宸皇后做妃子时也曾穿过绣有赵粉的衣服,所以才斗胆效仿……”梁承璧辩驳道。

白薇冷笑:“可见梁常在的记忆不太好使了,那是粉芍药!昭宸皇后极爱白蔷薇,衣上绣纹除常见的九条金龙、五彩祥云和九尾凤凰外,花纹大多用的是蔷薇、梨花、姚黄,少数有焦骨牡丹和玉兰,娘娘做妃子时亦十分恭谦识礼,衣上只用合乎礼制的绣纹,如杏花、合欢、芍药,从未用过赵粉纹样,梁常在,奴婢虽粗鄙蠢笨,当初也是跟着长御明玉姐姐在娘娘身边侍奉的近侍宫女,绣纹的这点子事,奴婢可比您清楚多了!”

人证物证皆在,梁承璧瘫软在地,再也说不出什么话来。

凤仪宫内,梁承璧昂着头,说自己只是为了让萧梵音被废后。

纯贵妃抿了口杏仁牛乳茶,摇头微叹:“皇太子长安乃皇上嫡长子,朝中地位稳固,皇后娘娘亦无德行之失,能凭你们几人几句谣传就废后么?你未免太异想天开了些。”

无论是遴选太子妃还是选皇后,都非常严格,要从品德、家世等各方面考虑,需宽仁、孝慈、温恭、淑慎,诞育名门,祥钟华阀,有礼法在上,连与初元帝夫妻情深至此的昭宸皇后都是母国复兴、自己怀有皇嗣才能被立为皇后。

萧氏一族是皇亲国戚,萧梵音乃先帝后钦定的太子妃,出身相府,高门贵女,怎么可能那么容易被废后,朝中大臣们又怎么允许商人的女儿当皇后,废后、立后不仅仅是一个人的事,背后是宗族、皇室的势力交错纵横,梁承璧实在是想得太天真了。

“凤凰于飞图自我朝起有皇后之象征,乃用于哲贞、敦睦、昭宸三位皇后的陪葬品,是由京城最负盛名的绣娘花上数月以圈金施针雕绣,这凤和凰相偕而飞,旁有百鸟朝凤,普通绣娘要绣出凤凰的神韵难如登天,你绣工倒是不错。”萧梵音手中握着那凤凰于飞的绣图,淡淡开口夸赞,“你们都先出去吧,本宫有话问梁常在。”

萧梵音最终还是宽恕了梁承璧,不过是下了道懿旨,将她贬为庶人,幽居桂园,无帝后诏不得出。

除了萧梵音和在场的长御怀瑾、女官白薇外,无人知晓那日凤仪宫里,梁承璧到底说了些什么。宫人们只知道在那一日的黄昏,已是庶人的梁承璧被宫女搀扶着出了正殿昭阳殿的门,然后她回头,怒声道:“萧梵音,我不要你那高高在上的怜悯。”

残阳如血,映在她脸上显得诡异又妖冶。良久,殿内才传来皇后的轻叹,一如往昔般透着中宫的慈和:“活下去吧。”

最后一抹夕阳的余晖下,凤仪宫的红漆大门在她身后关闭了,不知是关闭了她的生门,还是为她铺了一道新的人生之路。

经此一事,被梁承璧收买过的几个嫔妃都谨言慎行起来,生怕皇后追责。几日后的某次晨昏定省,萧梵音淡淡地提了几句,海镜却从她的语气和眼神里看到了属于后宫之主的威仪。

她早就知道,她的梵音,单纯娇柔都是假象,相门嫡女,由先帝中宫亲自教导,怎么可能不知道如何做皇后。

“你们也不必唯本宫马首是瞻,只是大家同为皇上的后妃,都是女子,不应互相妒忌、争夺恩宠,而是应当互相帮助。

“知道为什么本宫没有对梁庶人下死手么?因为不值得。她聪明,却错在太傻,一心想做皇后——所谓世间最高贵的女人,却不曾想自己如若不曾入宫,亦能依靠自己的聪明才智拼出一片天地来,真正摆脱束缚自己的枷锁。”

说到这里,她螓首微扬,道:“有无帝王的宠爱并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只要能做到温敦守礼,本宫当尽全力护你们周全。”

这段话像是给后宫妃嫔吃了颗定心丸,从此以后有怀孕的安安心心养胎,没怀孕的三五姐妹一同喝茶吃糕点,三宫六院一团和气。

没过几日便要到新岁了,萧梵音还去请了圣旨,传外命妇于腊月廿六入宫,也是让这些受困于此的嫔妃见一见自己的娘亲。和亲的妃子,如梅妃、俪贵人、滟常在这般的,便格外予以厚待,几个异国小公主一合计,决定在昭鸾殿架起锅炉,煮古董羹吃。

至此,宫壼肃清,六宫之间再无争斗。

 

【完结章·不诉离别意】

 

这日不用晨昏定省,凤仪宫中静悄悄的。怀瑾守在外头,见海镜来,她忙迎上前:“娘娘,皇后娘娘刚刚起身,如今还在栖梧殿梳妆。她说您若来便不必在昭阳殿等着,叫奴婢引您去凤禧阁。”

凤禧阁中,萧梵音鬓发随意挽起,靠躺在美人榻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晃荡着茶杯,看上去有些娇慵。

“妃子们都去见娘亲了,你怎的不去?”她状若随意地问海镜,后者知道她早已猜到自己会和母亲不欢而散,才会吩咐怀瑾在凤仪宫门前候着。

海镜却也未戳穿她这点隐秘的小姑娘心思,搁下笔揉揉眼,起身让怀瑾帮忙晾纸:“那皇后娘娘怎的不去?”

萧府就在京城,离镇国公主的府邸并不远,萧家老夫人常去小住,琅嬛回宫见兄长时,常能带来些萧家老夫人的消息,萧梵音要见自己娘亲,自然是不急这一时的。

加上此番正值新岁前夕,老夫人忙于操持萧家府中事,所以不曾入宫觐见,萧梵音盘算着晚上再去赴宴,白天便留给嫔妃们和自己的娘亲叙旧。

这其中的缘故她不愿与海镜说,免得惹她愁思,只闲闲屏退了宫女,道:“不急,不急,左右你也不去,你我还能说说闲话。”

气氛不知怎么便暧昧起来,江海镜略带一些强硬地扳起萧梵音的下巴,吻上她的嘴唇。她吻得很认真,江海镜在做每件事时都是极其认真的,就如同这些年她们在榻上随着浪潮而不断耸动,她吻在萧梵音每一寸肌肤上那样认真。

所以她们谁都没有听到脚步声,等到两人反应过来,那个皇城的最高掌权者、九五至尊的帝王已经站在门口,脸色晦暗不明,不知看了多久。

他什么重话也没讲,只是指着江海镜,道:“滚出去。”

“别让我再看见你。”

江海镜在离开凤仪宫的时候心中忽然一空,就好像做了一场很久很久的美梦,终于醒过来了。

她是皇后,名字将被镌刻于史书、与本朝历代帝后一同闪耀的皇后。就如同昭阳殿里不再会有江海镜的身影,史书上也不会留下有关清妃江氏的只言片语。

无人需要记得她,无人需要回忆她。这故事没人做错什么,无需有谁该被怪罪。若说错,她本就是一个无足轻重的谬误,而萧梵音的画像会被悬挂于奉天楼,母仪天下,万丈光辉。

回去吧,回去吧。江海镜恍惚地想。回到山水中去,那里没有痛苦,没有异样的眼光,只有江南温柔的风和烟雨,喝酒笑谈的友人,她喝完一壶酒,意气风发地写下无人能匹敌的诗句。

自从来到宫里,她就再也没有写出过那样的诗句了。

回到山水中去。

江海镜最后一次见萧梵音时,凤禧阁外的白蔷薇花又开了满满一后院。凤仪宫雕梁画栋,高阔华美,无论换了几任主人,风华依旧绝代。

江海镜起身朝萧梵音认真拜过三拜。那不是妃子拜别皇后的礼仪,而是女子向爱人致以最真挚温柔的爱意。

斜阳渐矮,地上铺着的红锦金毯与光影一道把海镜的影子拉得细长,她准备离开,萧梵音却忽然站起来追了几步,头上步摇碰撞出清脆响声:“海镜!”

不是江氏,不是清妃,而是海镜。

可是,妾的皇后娘娘,您来不及了。

后来萧梵音再也没读过《镜海奇思集》。

后来萧梵音梦里总有一个人对她笑着说:“我终将归去。”

后来萧梵音提着裙子一路狂奔,亦是挽断罗衣留不住,只得到对方一句:“勿忘,勿念。”

 

———建昭九年除夕,清妃江氏于奉天楼不慎坠落,帝深感命运无常,遂追封其为嘉淑贵妃,入妃陵园寝。

 

小舟从此逝,江海寄余生。

 

【番外·忆瑶姬】

 

萧梵音老了,已做了太皇太后。

历经四朝,从太子妃一路成为太皇太后,已过去了许多年,一眼望去,身侧的故人居然只剩下一个长寿的镇国羲和大长公主,君琅嬛。

她母亲昭宸皇后乃初元帝的发妻,亦是明帝后宫唯一的女子。分明独享椒房专宠,却是个品貌才德咸备的,一生备受君王爱重,臣民爱戴,而君琅嬛,是她所有儿女中最像她的一个。

她也成为了现在世上唯一一个知道萧梵音与江海镜那段过往的人。

有时看着琅嬛老去的面容,萧梵音会失神,仿佛又回到了自己还在东宫做太子妃的那段光阴。但是其实那不对,因为在东宫做太子妃时,昭宸皇后尚才五十余岁,岁月从不败美人,彼时时光未曾像利刃一般在美人面上留下痕迹,所以初元年间的第一美人,直到去世都不负盛名。

清醒的时候她也懂得,故人都快要走完了,自己和她、和她们的故事也将要散场。

某一年选秀,萧梵音受她的母家远亲——新一代的萧皇后之邀,前去看殿选。那一次选秀有个很漂亮的小姑娘,十六七岁,很有几分那个人的清冷和诗意,萧梵音恍恍惚惚想起醉酒的她靠在她耳畔,轻轻吐出的气息带着桂花的芬芳。

那个人说:“娘娘,我抬眼望去,只有四四方方的一块天,后来我向前看才发现,原来我面前还有更美的景色,那是你的眼睛。”

小姑娘姓江,却也只是姓江,与那个早逝的人并不沾亲带故。

像这样的事经历了太多,萧梵音便愈发开始怀疑自己的记忆,直到有一日,望见长乐宫中供奉着的牌位,她讶异地唤来婢女:“这……嘉淑贵妃江氏海镜,究竟是何人?”

她皱眉看了又看,忽而深深叹息:“我明白了。原来你是真的恨我。”

说完,她身子一软,倒在地上。

此时萧梵音已是桑榆之年,早年知情的女官们早已离世,身边伺候的人早换了一批又一批,长乐宫里的宫女太监从未见过太皇太后如此模样,慌忙将她扶去榻上。

在那之后萧梵音的神志短暂清明了一会儿,她握住身侧一个女官的手,认认真真吩咐:“我死后,把嘉淑贵妃的棺木移去扬州的观音山,别让她一个人……别让她一个人留在那么冰冷的妃园寝。”

随后她又陷入了混乱,不知叨念了些什么,女官只能听到她喃喃着:“抱歉啊,抱歉。”

升平四年,徽恭太皇太后萧梵音与世长辞,年八十二,谥纯懿皇后。

她临死前的一个雪天,来看望她的琅嬛曾问过一个问题。

“你那么爱她,为何不让她祔葬在你的墓里?”

萧梵音闭了闭眼,泪水如珠子般滚落。雪落在窗棂,夜幕降临时,琅嬛听清了她的回答。

“因为她爱山水,她爱诗词,而我的墓——我的墓离她所爱,太远、太远了。”

一生安富尊荣的太皇太后忽然悲伤地哽咽起来:“她爱山水与自由,远多过爱我。

“没有人知道……我知道她不想要那个追封,皇帝也不想给她那个追封,可是她的家人还在,我知道她嘴上说着不爱他们,心里还是很在意,所以——我自私地替她去求了。

“所以我不愿她与我同葬在此,我只祝她,来生别再靠近京城的朱门宫墙半步。”

“即使生生不见。”

 

扬子江头杨柳春,杨花愁杀渡江人。

数声风笛离亭晚,君向潇湘我向秦。

 

 

全文完.

 

海镜爱梵音,也爱山水和自由。

梵音爱海镜,但无法做到完全不管家人和友人。

对于海镜来说,梵音确实是她在深宫的希望,但她已经心衰力竭,不再有能应对任何人的力气,可以理解为海镜已经罹患抑郁症,从奉天楼跳下去,在海镜眼里真的是奔向自由。

对于梵音来说,海镜是她的珍宝,但她是皇后,皇后要背负的责任远远不止一个皇帝,几个儿女和一群嫔妃。我文里女子可以为官,帝后一个主外一个主内,皇后与皇帝接近平权,所以一国之母要做的实在是太多了。

祝梵音和海镜来生在阳光下相遇。

【翔松】单行道法则

  


‼️人物死亡预警,BE预警

能接受再点




*lwx&crisp,致巴黎,致2019,致2018年春-2022年秋每一个感动的瞬间,致我追竞的五年。



我第一次见到这个青年的时候,他就已经很虚弱了。这其实不奇怪,在临终关怀医院里,年轻却生存期平均只有90天的人比比皆是,带我的老师说他得的是绝症,已经没有几天了。

然而,我第一次走入他的病房,就被他那双干净澄亮的眼睛所吸引了。

将要死亡的人,很少有这样的眼睛。

好像还充满着生的希望。

“你好,刘小姐。”他对我说。

我讶异地看了他一眼:“你能看清我的胸牌———抱歉,我不是说———我的意思是——

他笑了笑,面色苍白,语声虚弱,却很是温和耐心:“我以前是个职业选手,视力还不错的。况且您的姓氏和———

他蓦然顿住,低下头去。

我明白过来,迅速转移了话题。

他的大姐二姐对他很是关心,虽然今天还不可以饮食,但送了些质地不错的棉签和瓶装水过来,我用棉签蘸水为他涂了涂嘴唇,随后与他告别。


我从老师那里了解到,他叫林炜翔,是2019年英雄联盟全球总决赛的冠军AD

那一晚,为了了解他、更好地对他进行临终关怀,我看完了林炜翔的全部资料,补完了他职业生涯的大半视频,当然也看了不少他的高光操作。

最先看的是那一年在巴黎的总决赛。末尾他们3:0赢下了G2,视频里眉目还有些青涩的少年林炜翔站起来激动地喊叫着,我却看见,他们夺冠的第一秒,他看向了他身旁那个金发的少年。

我知道他的名字,他叫刘青松。

大学时我修了心理学的课,我很清楚地明白,在初见的病房里,林炜翔为什么这么对我说。

是因为我的姓氏,和他那个七年的辅助一模一样。

那一夜天光破晓,我点入林炜翔和刘青松的科普视频。两位林小姐对我说林炜翔在上海其实已经没什么朋友了。有一个据说要结婚,早回了湖南;有一个在北京读大学;有一个孩子上幼儿园,在苏州当奶爸,忙得脱不开身。

还有一些还没退役的朋友忙于世界各地打比赛,所以在林炜翔确诊重病,到放弃治疗的这短短几个月,竟然没有朋友知道他将要死了。

我想,或许刘青松的到来,可以给林炜翔即将凋谢的人生稍微添点色彩。


2016年开始,短短三个小时,我看完了属于lwxcrisp的整个职业生涯。

关掉视频,却不知如何说起。

我忽然觉得,让刘青松来到这里,或许并不是一个绝妙的好主意。

为什么呢?

或许是重复1674天的搭档故事,或许是“还有四百场”的许诺,或许是“他盛大登场打断了完美谢幕,然后惊鸿过隙魅惑到烬给了加速,再闪现过来轻舞成双回到女警的身上”太过于惊艳,或许是人声鼎沸的总决赛,相伴多年的他们相视无言,或许是这七年的并肩。

或许是刘青松散场的直播,或许是相伴七年最后走散,或许是“这是我最后一次告诉你,不要在眼上回城”,或许是他们从并肩变为碰拳。

说来有些可笑,十三年羁绊,刘青松却并非最佳人选。


林炜翔最后找了两个人来见他。

一个是个长得像猴子,有些新疆口音的男人,另一个小方脸,戴个眼镜。

我知道他们,金泰相和高天亮。

林炜翔说这两个人早年非常不对付,但是听说了他命不久矣的消息,还是一起赶来送他最后一程。

林炜翔说走之前能看到他俩破冰,也值了。

他笑得有点憨。

然后那个金泰相就红了眼眶,说妈呀,林炜翔你别这样,我也要忍不住了。

高天亮也掉眼泪了,他说林炜翔,能不能不走呀。

“我帮你联系刘青松。”金泰相说着就掏出手机噼里啪啦地打字,林炜翔一个病人,那一刻却爆发出了大到不正常的力气,他劈手夺过金泰相的手机,然后很坚决地说,不行。


因为刘青松,新婚燕尔。


照片是高天亮给我看的,那是微博页面,名为“lqscrisp”的人发了两张照片,第一张照片里环球影城下了纷纷扬扬的大雪,眉目好看的男人牵着一个金发女人的手,两人黑红色长袍十分醒目,背后古老巍峨的城堡仿佛在给他们做幸福的见证。

第二张则更直白,是鲜红的结婚证。

文案很简单:结婚咯

配着一个emoji,有些不符合长相和“高冷”评价的可爱。

日期是昨天晚上。

高天亮和金泰相在苏州集合赶来上海见林炜翔最后一面的日子,也是刘青松领了结婚证的日子。

“翔哥,他什么都不知道,”高天亮说,语带哽咽,“你别怪他。”

林炜翔不再说话,只是点了点头,苍白的脸上浮现一个平和的笑容。


高天亮和金泰相准备先去车站接金泰相的夫人,然后留下来陪着林炜翔。

病房里静悄悄的,我打扫完了卫生,摸出手机看了几眼。

忽然听林炜翔说:“以前刘青松不是这样的。”

“嗯?”

19年以后很多人都说他高冷,但其实不是,”林炜翔笑了笑,“他这len嘴硬心软,又有点敏感,表面上看不出来,其实那段时间全网黑,他经常整夜整夜睡不着觉。

哦,那时候他还跟我避嫌呢。

“谁能想到啊,白天对我爱答不理,晚上隔着一个屋子给我打语音电话,林炜翔我怕黑,林炜翔我睡不着。

“我说那你吃点褪黑素,他就骂我。

“刘青松这个len,一天分三半,三分之一护肤,三分之一rank,三分之一骂len

啊?哦,他睡觉啊,他当然睡觉,只是我忘了算上。

“什么叫怎么看我们俩之间的关系哈哈哈哈哈……对不起刘小姐,我不是笑你,只是十年前也有人问过我类似的问题,那时候我年纪很小,慌慌张张又很大声地说,有什么关系啊我又不喜欢他。

“其实我很喜欢他。

“呃你问的真直白,他喜欢我吗?我不知道啊。当时年纪都太小了,也太忙了,没时间去判断那是爱情还是友情,现在嘛,是没机会去问他了。

“你想有来生吗?刘小姐?

“至少我是想有的。

“来生我想在二十岁的时候遇到一个人。

“相遇得太早不好。

“我给刘青松留了点东西,在我床头柜第一个抽屉里,绿色盒子。麻烦你到时候给高天亮和金泰相,让他们转交。

“这段时间谢谢你,刘小姐。”


我想。让刘青松来见林炜翔确实不是个绝妙的选择。

他们之间感情复杂又酸涩,当事人亦无法对此作出评价。

旁观者又如何能看得清。


林炜翔走的那天,多年不下雪的上海居然也下起了细细小雪。

我作为他的护工,代表临终关怀医院参加了他的葬礼。

葬礼上人们都是一身黑衣,只有照片上的他,黑红色队服,笑得有点傻憨憨的。

刘青松终于出现了,这几个星期我不断地听过他的名字,见过他的照片和视频,却是第一次真正看见他。

和所有照片上不同,此刻的他一身黑色西装,面色十分憔悴苍白,眼下黑眼圈十分严重,头发也有些凌乱,和2019年那个恣意的金发少年没有一丝一毫相像。

可是这有什么关系呢,林炜翔一定能认出他来。

知道我是林炜翔的护工后,他朝我鞠躬道谢,又委婉问起,他走前是否痛苦。

我想起林炜翔最后几天的样子,又想起他的笑颜,和他对我说:“其实当时年纪都太小了,也太忙了,没时间去判断那是爱情还是友情,现在嘛,是没机会了。”

我懂他想说什么,我懂的。林炜翔想说在七年朝夕的缝隙里,谁也不清楚心脏偶尔一次剧烈的跳动是因为紧张的比赛还是因为非法越界的感情,他们没有时间停下,没有时间询问———八百倍速的世界里,谁会因为一次诡异的悸动而莫名停下脚步呢?

所以他们由着时光洪流之中无声往前,心跳随之趋于平静。

“未来”这个虚无缥缈的定义是由无数个选择和无数个可能组成了密密麻麻交错纵横的线,每个选择的点都通往某一种可能,所以林炜翔和刘青松差一点就有可能相爱。

但未来是单行道,做出了选择就再也没有别的任何一种可能。


林炜翔的两个姐姐忙于操持丧事,高天亮、刘青松和金泰相就来了临终关怀医院,来给林炜翔收拾遗物。

我把盒子给了刘青松。

我猜林炜翔没料到刘青松会来。

医院里的阿姨已经把病房的被褥和枕套都清洗了一遍,高天亮和金泰相把病房里林炜翔的东西收拾完,就走了出去,我走在最后,为刘青松轻轻带上门。

病房的门上装了窗户,窗户里隐隐透出个人影,他逆光坐着,手里拿了一张纸。

他在哭。


很多年后,我早已离开临终关怀医院,转而去开了家心理咨询室。

有一天我下班乘电梯,刚巧遇到同在那座大楼里工作的高天亮。

他没怎么变,而且认出了我,还同我打了招呼。

我问起林炜翔当年那封信的内容,他神秘地笑了笑:“翔哥啊,最后都没有对刘青松说一句我喜欢你。”

高天亮其实看得很透,我猜。在他们四个人里,高天亮有可能是看得最清楚的那个人。

“那时候刘青松已经结婚,他如果告白对谁都不公平。况且……林炜翔不希望刘青松带着负罪感活下去。”


-既无法在一起何必表明心迹,只愿你儿孙绕膝幸福美满万事胜意。



2040年冬天。

雪。

“爸爸爸爸,crisp是你,那么lwx是谁呢?”年幼的孩子抱着笔记本电脑跑到他的卧室里,轻声询问。

他一愣,看向屏幕。那是S9五个人的冠军皮肤,红得像是要灼伤他的眼睛。

年幼的孩子不明白为什么一个简单的问句就能让父亲沉默那么久,就像他不知道,为什么从小到大,tian、金贡、doinb三个叔叔都轮流在他面前出现过,却唯独不见lwx

他到底是谁呀?

小刘想不明白。

刘青松说:“是爸爸最好的朋友。”

“有机会的话,我很想和他一起吃顿火锅。”

小刘眨巴眨巴眼睛:“嗯?没有了吗?”

“啊,没有了啊。”

他的话音随着窗外无声的雪一起轻轻落下。



彩蛋是林炜翔写给刘青松的信,很短,可以不看。



【江海镜x主控】吹梦到西洲(1、2)

情深不寿,慧极必伤。

本文为《明珠》《窥月》《燕归来》《难得欢喜》的系列文,由于剧情需要,官职部分有扩写


 

 

第一章·宫闱深深

 

江海镜初见萧梵音,其实并不是在储秀宫的殿选,而是在朋友们的某次聚会上。说是聚会,实际不过是一群风流才子在江南的某间酒馆喝酒聊天罢了。那时还是建昭二年,一位诗友喝高了,掏出自己给人画的画像炫耀道:“我除了能作词,还会作画呢!瞧瞧,当今皇后都找我画过画,可惜没拿走就嫁……唔唔。”

海镜略带嫌弃地收回捂着他嘴的手,用自己的帕子细细擦了擦。身侧同伴摇头:“老七你就这大大咧咧的性子改不了,我朝皇后的画像你也敢拿出来四处炫耀?小心被人听见,治你个大不敬。”

闻言,海镜不由自主地多看了那画像两眼,只记得少女的脸侧和一角鹅黄色的襦裙,鲜艳好看。

后来海镜回到家待嫁,义父———阿爹带给她的归家礼物是宫中选秀的一份名册,江家海镜的名字赫然在列。

海镜的阿姊早早听从父母安排嫁给了一位老郡王做侧妃——他是先帝的堂兄,如今已垂垂老矣,快到花甲之年,按理说实在不是年轻大姑娘的婚嫁选择。

但那老郡王的爹原先驻守南疆,立下过赫赫战功,现在他手中也还有几分势力。况且这人对妻妾们都还不错,阿姊嫁人后,父亲升了官,母亲半年前也封了二品诰命夫人,如若海镜能够选秀入宫成为皇妃,整个江家从此便能飞黄腾达了。

这些事,父母原本不曾和她说起。可海镜心里清楚得很,尽管他们能猜到女儿“镜海居士”的身份,亦懂得放她自由会更有一番造诣,但江家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在他们眼中,江家的儿女,就该为家族付出一切,镜海居士这四个字,连同她的《镜海奇思集》,不过是一场少女时期的美梦罢了。

选秀当日是个秋意浓浓的清晨,枫叶渐红,立于殿外,风吹来有丝丝凉意。江海镜听到太监尖细的嗓音唱:“宣——礼部尚书江简鹤义女,江氏海镜觐见!”

海镜入殿、下跪,她悄悄抬眼望着座上的帝后。皇后年纪很轻,看上去不过双十年华,一身华丽宫装。皇帝冠上的珠帘子垂下来,她看不清皇帝的脸,只看到明黄衣袍的一角。

皇帝的声音响起来,慵懒随意:“抬起头来。”

她依言抬头,露出一抹温婉恭敬却又恰到好处的浅浅笑容。皇帝懒洋洋地看着她,像是并没有多大兴趣的样子,他身侧的皇后却是专注地望向她。

这便是老七画像上的人么?海镜想。

“模样倒是不错,留牌子吧。”皇帝的声音响起,将她的命运一锤定音。

“娘知道你爱写些东西,”入宫前,母亲规劝道,“但进宫了咱们也能写呀,你看看昭宸皇后,在宫里不照样写出了《百花赋》!”

那不一样的。

海镜知道。

《百花赋》的诞生,时代、身份、地位,一个都不可以缺少。昭宸皇后是出身王室的燕赤公主,又有爱她入骨的初元帝陪伴一生,海镜不缺她的那份才华,可家族背景、身份地位,她都没有。

回到江家二小姐的皮囊里,她要如何去找回她的一方天地?

于是游玩山水的镜海居士脱下了白袍,解开了束发的发带,穿上了合乎礼仪的衣服,腰间的酒壶和狼毫笔换成了香囊和禁步,从此她见不到宽阔的海天,也见不到自由的飞鸟,只有宫墙和四四方方的一块栖息地与她作伴。

三日后,江海镜受封清才人,坐着马车从皇宫的偏门进宫。教养嬷嬷说,只有皇后才能从正门被抬进去,语气里暗示着的妻妾有别再明显不过,说着她重点看了眼新晋嫔妃里打扮最娇美粉嫩的那一位———御女梁氏。

嫔妃们垂着头,道嬷嬷说得对。

海镜本能地厌恶这些明里暗里的讥讽与勾心斗角之事,却对自己的位份挺感兴趣,才人,冥冥之中好像是在讽刺着她的半生。

她被分进了宓秀宫的梅香阁,主位是皇后的从妹,对上温和识礼、待下宽容慈和的舒妃萧氏。见海镜一路舟车劳顿,舒妃干脆免了她去披香殿的请安,只吩咐了两个婢子来送了一套泥金真丝绡麋竹扇。

不必去问安,江海镜倒乐得清闲,收拾了包袱,歇息一晚,便起身梳妆去凤仪宫拜见皇后。

皇后叫萧梵音,她出身望族名门,乃右丞相家的嫡幼女,宁国公之妹,嫂嫂是先帝的爱女镇国公主琅嬛,娘亲与先帝嫡长女长乐公主的婆婆是手帕交,当年的昭宸皇后亲自将她选为东宫皇太子妃,是皇上极重视的元妻。

萧家二女二子,长子前些年科举中了榜眼,封宁国公做了驸马,如今当了光禄大夫,次子骁勇善战,做了羽林郎将。萧家两个姑娘,一个做了女尚书,一个做了皇后,儿子还被立为太子,朝中地位稳固,满门风光无限。

虽说后宫不得干政,然而后宫与前朝的关系可谓错综交织、紧密相连,因此萧皇后也成了妃子们巴结的对象。海镜望了一眼,除去舒妃和另一位被人称作纯贵妃的妃子外,大部分人都是在阿谀奉承,谄媚地讨好着。

这种气氛让海镜很不适,却也觉得她们是这样可怜。她恹恹地跟着其他新进来的嫔妃向皇后行妃嫔大礼,萧皇后很是随和,吩咐人给她们都上了茶水,不一会儿便放她们走了。

此次入宫的新妃嫔不多,除了海镜之外,还有个梁御女,两三个四五品官员家的女儿。海镜私底下觉得她们都是摆着好看的吉祥物,毕竟皇后的皇长子长安自幼天资卓绝,深受皇帝器重,早早册了皇太子,江山社稷有了着落,又非要女人入宫做什么?无非是为着朝廷,为着宗族。让一个又一个鲜活的女人变成史书上的一个名号罢了。

若能活成昭宸皇后那样,倒也不枉此生,可大多数人既没她的才华,也没她那样为她天子后宫只此一人的夫君,作不出《百花赋》,轮不到她们辅佐帝王,只能在宫里慢慢迷失自己,最后老去。

可怕的不是没有情爱,不是没有才华。

是丧失了自我,没有了活下去的盼头。

多绝望啊。

海镜冷眼瞧着,回去对陪嫁的丫鬟槿檀说了这番话,槿檀大惊:“小姐,这可是说不得的,说了那可是大不敬啊。”

“怎么,实话而已,也能算大不敬?”江海镜喝了口酒,冷笑起来,“让你选,你选出宫去海阔天空还是留在宫里蹉跎一生?”

槿檀唯唯诺诺,不敢应答。海镜自觉无趣,翻了个白眼,拿了笔墨纸砚便大步往外走去。

“小主,你去哪?”槿檀急急地问。

海镜回头对她做了个制止的动作:“我去御花园,你们都别跟着。”

 

第二章·亦如初见

就寝前喝了些浓茶,萧梵音胸口闷得难受,扶了长御怀瑾的手准备去御花园透透气。

行至御花园,便远远看见前方的凉亭中有道纤细的倩影,斯人着靛蓝外衫与浅粉襦裙,衣着并不鲜亮,但怡如这深沉的夜色之中的星光一般,一时将人的目光引去。

怀瑾轻声道:“娘娘,那边的好像是清才人。”

而江海镜也看见了萧梵音。伊人立在不远处,手中执一盏暖黄明灯,晚秋的冷风拂过她衣裙的一角。白日里有舒妃与纯贵妃在身侧时,江海镜觉得萧皇后显得更加鲜明活泼一些,她弯起眼睛和嘴角,澄澈的眼睛就像一片湖。然而这时,她却显得那样冷淡疏离,拒人于千里之外。

皇后起驾,随侍的宫婢侍卫甚多,这晚却只有一个长御跟在身侧,猎猎秋风里,江海镜莫名其妙地想到一个词。

孤寂。

用这个词来形容太平盛世里权倾后宫的皇后或许不那么妥当,却是海镜能想到的最贴切的词。

神思恍惚间,萧梵音已然走近。

江海镜从石桌后站起身来,案上的宣纸墨迹未干,一边散落着几张已被写满的诗页,另一边则放着她搁下的毫笔。

萧梵音发间和身上带着清香,海镜比她高一点,恰好能闻到,淡淡的,是白蔷薇花的清香,显然她也是刚从寝宫里出来。

“妾恭请皇后娘娘圣安。”

萧梵音抬了抬手示意她起来,倒也不拘着中宫架子,探头道:“清才人在写诗?”

她目光掠过旁边搁着的纸页,上面的诗句十分眼熟,正是前些日子在《镜海奇思集》中读过的那篇《云涧游记》。

江海镜本能地察觉到了什么:“娘娘?”

“清才人就是镜海居士么?”萧梵音抬起眼,看不出情绪。

江海镜眸子里水波一晃,定了定神淡然道:“皇后娘娘又是如何得知镜海居士?”

萧梵音笑着指了指那方墨迹未干的纸笺:“前些日子皇上那里刚得了一批民间读物,本宫恰好对《镜海奇思集》颇有感触,便挑灯在夜里一气读完了,未曾想清才人便是……”

“是。”江海镜轻轻答。

“人如其诗啊。”

萧梵音眸里闪动着潋滟水波,嘴角漾开温柔的弧度,与方才立于亭下时的模样几乎判若两人,晃得江海镜出了神。

她心想,或许宫里,也不完全是她想的那样糟。

  

  

  -未完待续-

我叫江海镜,我的命运,是进宫当妃子。

最后那一场殿选前,父母就是这样对我说。我看见父亲低垂的头上有几根白发,看见母亲焦虑的眼眸底下添了几道细纹,我父亲不是能力出众之人,我亦非他们的亲生女儿。

我是遗腹女,父亲死于边疆战场,我生母和江夫人是手帕交,将我托付于他们,便注定了被摆布的一生。

“宣———二品文官义女,江氏海镜觐见!”

我入殿,叩拜,皇帝好像对我很满意,可我还瞄到他身侧正红服饰的女人,她年纪看着不大,或许比我还小些,可望着我的时候,我亦被她眼中浓得化不开的悲伤所震撼。

她是原东宫太子妃,当今中宫皇后,温宴秋。

我该是从未见过她,可不知为何,和她目光撞上的那一瞬,心里忽然多了几分苦涩。

好像这个人我前世、前前世就遇到过。

温皇后很快收起了那令我诧异的哀伤眼神,正色道:“皇上,方才已留了五名秀女的牌子,何况妾瞧着,这江氏如此冷傲,恐怕无法担任妃嫔一职,为皇上分忧。”

“宴秋……”皇上愣了愣,似乎觉得她说得有理,便由着她,叫我领了给我的赐花后便离宫。

那次之后,我再也没有见过温宴秋,却偏偏记住了她在殿上望过来那一眼,百转千回,欲语还休,仿佛隔了千百年,越过轮回彼岸,静静望着我。

后来父亲得了位居一品的温大人的襄助,倒也在官场上混得不错。

我得了自由,父亲送了位族亲妹妹入宫,很快怀孕,做了万千宠爱的江贵嫔,封妃指日可待。

某次我游山玩水累了,回家歇息几天,却听见了母亲与父亲的谈话。原来我这些自由,幽居于深宫的温宴秋出了不少力。

是她写信劝我父亲不要拘束我,放我自由;是她为她的父亲和我的父亲牵了线,才叫我父平步青云,是她一力提拔江贵嫔,叫她在后宫混得风生水起。

我立于堂下,又是一个春天,海棠铺绣,梨花飘雪,恍惚间我想起很久以前做过的一个梦。梦里那人站在百花齐放的林间,转头对我道:“海镜,别跟过来。”

“为何?”

“你该往回走,”她大约是笑了,嗓音清澈温柔,“别回头。”

我想了又想,记不起她是何模样。

“还有谁会爱你,邓布利多?”



GGAD情人节24H酒若长情|16:00【轩尼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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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请下一棒:@高跟鞋骑士 


《救赎游戏》

sum:救赎与深渊,往往只在一念之间。


“德拉科,快动手,不然就闪开,让我们————”

“我们遇到难题了,斯内普。”

“西弗勒斯......”

“阿瓦达索命!”

“你们的面前有两杯轩尼诗,一杯是无毒的,另一杯则掺了剧毒的魔药。”

“饮毒酒者停滞于过去,饮无毒酒者驶向归处。”



阿不思·邓布利多在苹果树杈上睁开眼睛。

他像是做了一个冗长的梦,从十八岁到一百多岁那么久远,沉疴梦境以夏日低垂的藤蔓与倥偬时光作枷锁,囚禁他数年。

少年时轻狂嚣张,只想把命运紧紧握在自己手中,可谁又能逃得过克洛托手中命运的纺锤呢。

阿不思顺手拿过手边的镜子,往镜子里看了一眼————镜子里的他是十八岁的模样,有深红的头发和年轻的面庞。

回来了。

1899年的夏天。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在坠落高塔后能回到这里,但阿不思毕竟是已经死了的人,一边重新享受十八岁美丽热烈的时光,一边寻找来到这个时空的原因,或许是个不错的选择。

他低头望着镜子,正想数数自己脸上的雀斑较老年时比是多是少,便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像是隔了不到十米,又像是隔了百年的岁月,遥远又极近地传来:“阿尔———别在那里照镜子啦,来喝杯酒吗———?”

阿不思低下头,望见对方耀眼凌乱的金发,恣意到毫无保留的笑容,他的马甲是19世纪流行的款式,他同这流水、风车、树木处于同一个时代,他张开双臂,迎接着这灵魂早已沧桑的、跨越了时空的不速之客。

他脚下搁着两个金色高脚杯,里面似乎是盛了些琥珀色的液体,而他本人正笑眯眯地望着树上的恋人——姑且先说是恋人吧,即使这个壳子里已经换了个灵魂。

那是十六岁的盖勒特·格林德沃。

阿不思自认记忆力卓越,他可以记住许多细枝末节,大到魂器的信息和位置,伏地魔学生时代的所有故事,小到自己那篇变形术论文里面引用资料的出处,蜂蜜公爵的打折时间,以及————少年格林德沃的脸。他应该有高挺的鼻子,深邃的眼眶,他的眼睛同他一样是神秘的蓝,会抓着魔杖翻身跳下窗台,冲二楼的他哈哈大笑。

但什么样的记忆,都比不上此刻真实的少年格林德沃站在他面前真切。

“来了。”阿不思依旧和少年时一样无视了盖勒特伸出的双臂,矫健地纵身跳下树杈,坐下来捞起一杯酒,“这是新品种的黄油啤酒么?”

盖勒特摇头,伸手拦下了他要一口闷的动作:“这是麻瓜们的酒,叫轩尼诗vsop,是一种白兰地。欸,你拿错了,那杯没有放糖粒和西梅,是我的;剩下这杯才是你的。”

说完他迅速交换了两人的酒杯,像是怕被阿不思抢了似的,一口就干了。他咂咂嘴,一屁股坐在树荫底下,懒洋洋地道:“偶尔喝喝这种酒,总喝黄油啤酒和火焰威士忌容易腻。”

阿不思对少年人这种类似于“喜新厌旧”的行为感到有些好笑,毕竟他的灵魂比现在这个盖勒特多活了许多年,也不与他说什么,端起酒杯喝了一大口,轩尼诗的味道很不错,虽然酒香有些过于浓郁了,但入口顺滑,浓郁的奶油气味混着花香、果香、胡椒、丁香、肉桂和橡木的香味顿时充盈了整个口腔,它决不是岁月的烈酒,而是时光的馈赠,温润微甜,回味无穷。

他放下酒杯,才发现盖勒特有些出神。

“不喝了么?”盖勒特问。

“酒虽然好,但不能贪杯。”阿不思笑盈盈地回答。

盖勒特摇摇头:“喝完它吧,阿尔,我发誓你不会醉的。”

他越凑越近,说话间带着轩尼诗的醇香,阿不思猜他要吻他了,但这一次盖勒特的吻仅止步于阿不思的脸侧和耳垂,他望着阿不思的嘴唇,眼神略微有些迷离,又很快镇定下来:“那么我们今天还做实验吗,阿不思?”

阿不思在自己的记忆里找到了这一段,这时候接近于夏末,不出意外的话,离他的妹妹安娜出意外、盖勒特逃跑还有两天半的时间,他们正在做一种转换时间的魔药,在他们的计划里,它应当比时间转换器更先进、也更安全,即喝下魔药后直接穿越到指定人的身上,这样就可以完美地阻止一些事情的发生,事后再喝下同一种药让灵魂脱离这个身体。

起初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但目前实验出现了问题。魔药已经基本上被研究出来了,但他们发现,阻止某一事件的发生后,很可能会出现一种悖论,阿不思知道,这种“悖论”在很多年后由一个麻瓜小说家正式提出并命名,即祖父悖论。悖论情形是:假如你回到过去,在自己父亲出生前把自己的祖父母杀死,但此举动会产生一种矛盾的情况:你回到过去杀了你年轻的祖母,祖母死了就没有父亲,没有父亲也不会有你,那么是谁杀了祖母呢?

这个悖论让实验无法再继续下去,因为它注定无法普及。而后来,他们因为实验的失败而收起了所有的资料和药物,在阿利安娜的那场意外发生后,阿不思曾很后悔,想利用实验中被研发的魔药拯救阿利安娜的性命,但他知道,那注定是徒劳。

他至今也不知道是谁杀死了阿利安娜,与其是阻止自己的弟弟或是盖勒特,不如穿越到1899年的夏初,在那个金发少年端着他姑婆烤的苹果派来敲门时用力关上门。

都是陈年旧事了,阿不思叹口气。但没想到在他死后梅林竟会真的给这样的机会,来到事故发生之前,阻拦悲剧的发生。

“不做了吧。”阿不思冷静道,“你快醉了,盖尔,如果把实验器材当成魔杖使唤,我不知道能否及时把你送到圣芒戈医院。”

盖勒特大笑起来。


两人在苹果树底下用魔法搭了个完美的帐篷,看了一晚上星星————又或者说是进行了一次天文学的学术讨论会。第二天早上盖勒特陪着阿不思一同走进家门,阿不福思就冷笑起来:“啊哈,啊哈!伟大的邓布利多先生,您还知道回来?”

阿不思实在是怀念这样的弟弟,所以他一如既往地对弟弟报以宽容和善的微笑,阿不福思又转过去嘲笑盖勒特道:“啊哈,格林德沃,你要不要照照镜子看看自己现在的样子?你还比我大一点儿呢,怎么,都有皱纹了?”

阿不思蹙眉看去,果然,盖勒特的脸上已经覆盖了几条细纹,其实并不明显,但在邓布利多家暖黄的光下无从遁形。

“昨天还没有的,”阿不思仔细看了看,又回想了一下,并没有这种类型的黑魔法,心里登时起疑,“盖勒特,你过来。”

他把盖勒特拉到外面:“你怎么一点都不惊讶的样子?”

“没事,没休息好而已。”

“没休息好也不至于一夜之间就长了这么多皱纹吧?”阿不思冷淡道。

他顿了顿,心里忽然浮现一个几乎被否定了的可能。

一种细密的电流自阿不思心头升到指尖,又麻又酥的感觉叫他手心都出了一层薄汗,心脏钝钝地疼起来。怎么会呢?阿不思想,明明盖勒特伪装别人曾经也能骗过纽特,明明他也骗过自己(虽然没有成功),明明他知道只要盖勒特想,他的演技就能做到炉火纯青,他————又怎么会被盖勒特骗呢。

阿不思很轻地问了他一句话:“当时,你假装格雷夫斯,是怎么被纽特发现的?”

盖勒特的笑容僵在脸上,良久,他才叹了口气:“唉,还是被你发现了啊。阿不思,你昨天说不要贪杯,或许你说得对,贪婪从不是件好事,无论是酒还是......感情。”

阿不思皱起眉,心下顿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昨天你故意换了我和你的轩尼诗,对吗?那里面到底是什么东西?”

他话音刚落,面前便浮起牛奶似的浓雾,1899年夏日的戈德里克山谷、邓布利多家的房子和周遭的一切都被抹去了,眼前唯一真实的就是披着十六岁皮囊的老年格林德沃。抑或是说,真正的格林德沃。

阿不思在盖勒特深邃的蓝眼睛里看见了自己的倒影,白袍白发,是老年的模样。

“你老啦,”盖勒特像是在叹息般地说道,“少年时我们朝夕共处两个月,中年时我们成了整个巫师界人尽皆知的宿敌,可笑的是,一直到死后,我才真正看到你老去的样子。”

他从袍子的口袋里拿出了一整瓶轩尼诗和一个空酒杯,给阿不思斟满一整杯,又细心地拆开糖粒和西梅的袋子倒了几颗进去,做好这一切后,他朝阿不思笑起来:“再喝一口吧,阿不思,不必担心自己贪杯。轩尼诗值得你贪恋,不值得你贪恋的,只有————”

阿不思一口干了那杯酒,依然是熟悉的令人沉醉的甜香,五六种香料混合着糖粒和西梅,让这酒变得格外醇甜,盖勒特止住话头,望着他。

“你知道些什么是不是?”阿不思催促他,“这轩尼诗里,到底放了什么?”

“你居然不怕我害你,真不愧是我的小圣人,”盖勒特笑着说,然而阿不思的眼前却越来越模糊,盖勒特的声音也越来越遥远,“你真的什么都记不起来了么?阿不思。”


浓雾散了又聚,阿不思头痛欲裂,神智却越来越清晰。他记起来了,刚死去时坐在车站里,却看见一个熟悉的金发少年跨入车站,他们一同上了驶向灵魂归处的列车,然后————和霍格沃茨特快上那推小推车的女巫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出现了,她给他们每个人倒了一杯轩尼诗,笑着说:“你们面前有两杯轩尼诗,一杯是无毒的,一杯则掺了剧毒的魔药。”

“饮毒酒者停滞过去,饮无毒酒者驶向归处。”

他们几乎是同时警觉地朝女巫举起了魔杖,但她丝毫不畏惧,反而笑着说:“这可是死神的恩惠啊,两位先生。难道你们就想这样糊里糊涂地回到灵魂归处,什么也不做,什么也不说么?”

一番对峙后,盖勒特接过了那两杯酒,然后浓雾散去,两人在1899年的戈德里克山谷醒来。阿不思失去了那趟列车上的记忆,盖勒特则在那杯无毒的酒里放了西梅和糖粒,以便于辨认。那西梅和糖粒是他上车前去一个白衣服的小矮人那里买的,本想送给阿不思。

不过也好,至少最后还是给他了,不是么?

“饮毒酒者停滞过去,是什么意思?”

“你将以百岁老人的面貌一直留在自己最想回去的那一年,你可以阻拦阿利安娜那场意外的发生,但这一年会不断重复开始和结束,直到你的生命在原本该尽的岁数终止,才可以踏上去往灵魂归处的列车。”

于是盖勒特在那棵苹果树下一口干了那杯毒酒,把他少年时的恋人送往了灵魂归处。


阿不思抬起头,厚重的白色浓雾如同一道百年的隔阂,将他们的身影隔得那样远,可他却能看到盖勒特一点点老去的样子,他耀眼闪亮的金发逐渐白了,脸上逐渐布满岁月的痕迹,再然后,他的牙也渐渐掉光了,头发变得稀疏,唯有一双眼睛雪亮依然。

他的声音大约也是苍老了,阿不思听不清他在说什么,只看到他在浓雾之中动了动嘴。

“轩尼诗从来就有着让人沉醉流连的甜香,那年夏天也是。

百年来,我从未不想念那年夏天。”

半个世纪的争锋相对和不可言说,百年的缄默,最伟大的黑白巫师在此刻、在离别来临的时刻终于能够放下全部的桎梏和枷锁,吐露出自己的心声。

何尝没有怀念,何尝没有身不由己。


“我终于能去挽救那个夏天了。”

最后的瞬间,盖勒特笑着对阿不思说。


1998年5月,被白雾笼罩着的国王十字车站。

一身战损的黑发少年站在这温暖明亮又宁静的地方,凝望着他的教授。

“那么,邓布利多教授,您还不踏上离开的列车吗?”

“哈利,不急,不急,要知道,一个人的旅途是十分孤单的,我要在这里等我的旅伴。”

“他会来么,教授?他是谁?”

“他会来的,亲爱的哈利。”老人笑着,冲他举了举手里装满轩尼诗的酒杯。

然后一饮而尽。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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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情人节见~

GGAD情人节活动组酒若长情:

  2022 2.14 情人节  GGAD24H联文活动   【酒若长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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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ove in wine

               回忆总深藏在  世纪的风雪里

             丝丝缕缕  缠绵无解   不可言说

                                  如酒酝蕴


         是谁的迷成为了谁的罪

                     亦或是谁的罪就是谁的迷

                                                  缚茧自锁


                            酒色或清冽   或浓郁

                            泽若流光   沉若琥珀

                             

                            化不开      心头夏火


                            酒香或醇厚   或激情

                            静若深谭   渊若海蓝

                                    宛如他们

                           粉饰曾经       粉饰你我


     是谁撩起谁耳畔  散落的   一绺碎发

     是谁攫取谁唇边  满溢的   一抹酒渍

  又是谁拭去谁眼睫  轻落的  一滴清泪


                           再度回首

  唯有在时光中轮回,循环发酵的杯酒

       浸染白发   浸透岁月  浸满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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策划/宣发文案:@仕其siky(更新中) 

特别感谢宣图处理:@芭月既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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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与人员:

0:00  小羊町  【血腥玛丽】| 画  

@小羊町         

  

1:00  米白【苦艾酒】|画

 @米白 


 

2:00  庾辞赝语【妖精的酒】|文 

@庾辞赝语            



3:00  盆盆盆【福灵龙舌兰】|画 

@盆盆盆 



4:00  甜戈【奶油威士忌】|文  

 @甜戈              



5:00  拒绝从良的少女【火焰威士忌】|文

 @拒绝从良的少女 



6:00   Emily【百利甜】|文  

 @Emily                    


7:00 皮卡皮卡【红醋栗朗姆酒】|画 

@皮卡皮卡 



8:00   物羽【Irish mist】|文   

@霍格沃兹乌鱼                  



9:00 ⃒⃘⃤lbusGrindelwald【橡木陈酿蜂蜜酒】|文

 @⃒⃘⃤lbusGrindelwal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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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狐凛                      


11:00  燕子_Swallow【咯咯烈酒】|画

  @燕子_Swallow_ 



12:00  果哒【莫吉托】|画 

   @果哒                     


13:00  霍格沃茨刷墙工【罗烟】|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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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00  貓说有光【柠檬气泡酒】|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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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芭月既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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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羊町  【血腥玛丽】 

 《恐怖童谣》

“残暴伯爵和他豢养于高塔的金发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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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白  【苦艾酒】  《痛苦容器》

“多年以后,他早已明白,创造出可怕幻觉的从来不是一杯致幻的酒,而是一个疮痍遍布的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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庾辞赝语  【妖精的酒】

《你将明白爱与死一样强大》

“尼可·勒梅送给邓布利多一瓶酒,并声明这有关自己长生不老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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盆盆盆【福灵龙舌兰】《窃酒》

“盖勒特,你真的能用从姑妈家偷的这些东西做成福灵龙舌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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甜戈【奶油威士忌】《爱湖》

“有时候人心会被爱所迷惑,就像奶油和威士忌永远不可能混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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拒绝从良的少女【火焰威士忌】

《戒酒》

“戒酒是个艰难的过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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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mily【百利甜】《极乐之刃》

“十七岁的盖勒特.格林德沃在他的爱人身边醒来,发现自己的身上出现了莫名的伤口,而这只是一个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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皮卡皮卡【红醋栗朗姆酒】

《红醋栗朗姆酒》

“年轻时候的意乱情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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物羽【Irish mist】《Irish mist》

“Want some tear drops?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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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busGrindelwald【橡木陈酿蜂蜜酒】

《蜜鸩》

“那是我们慢慢饮着酒,突然有只杯子从桌上掉下,当啷摔碎了。

宣告一个黑夜,黑下来比我们还要长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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狐凛【苦艾酒】《银盘子》

“你想用银盘子给你端什么呢,亲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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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子_Swallow【咯咯烈酒】

《咯咯烈酒 Gigglewater》

“咯咯烈酒绝对不准被禁止。

Gigglewater is non-negotiabl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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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哒【莫吉托】《清凉》

“夏日微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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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格沃茨刷墙工【罗烟】

《The mist spreading》

“万有引力是指具有质量的物体之间相互靠近的能力,它是自然界中最基本的作用力,魔法也无法阻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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减缪【香槟】《庆祝日》

“邓布利多在决斗前夕收到了一瓶香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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貓说有光【柠檬气泡酒】

《心照不宣》

“小情侣之间的表白博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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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羽不吃棠【轩尼诗】《救赎游戏》

“救赎与深渊,往往只在一念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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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跟鞋骑士【雪莉酒】《侧耳倾听》

“You come around and light up everyth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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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lio.D【伏特加】《苦啊,伏特加》

“我们的回忆之酒和过往的漫长的冬天一样,都是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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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夭爱熊猫【蜂蜜酒】

《盖勒特.格林德沃的卧底生涯》

“三年又三年,盖勒特.格林德沃成功从食死徒内的卧底,上位为新一代黑魔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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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eer_White白鹿【玫瑰利口酒】

《花色似你发色,愿爱如酒留香》

“玫瑰不称玫瑰,依旧芬芳如故。能不能走到最后又有何妨,毕竟玫瑰曾真实而自然地绽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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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茶煮水喝【黄油啤酒】

《七分醉》

“黄油啤酒不要黄油不要酒。

你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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仕其siky【苹果酒】

《乌鸦与写字台》

“为什么乌鸦会像写字台?

因为我喜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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芭月既望【玛格丽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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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动预热:

从2.10开始按照活动顺序以每位参与人员一篇repo形式预热,repo写手为策划 @仕其siky(更新中) ,将以每天四到五位参与者的repo发出,持续到活动前一天,预热期间有一位劳斯发出短文参与预热,从宣发开始请持续关注!


活动彩蛋:策划根据GGAD里比较重要的几个问题,本次活动的特有问题和粉丝们关注的问题筹划了五个具体问题(每位参与者至少回答两个问题):

【彩蛋时间为活动当天持续掉落,请随时关注】

1您对神奇动物3的剧情预测或看法期待

2对读友的寄语

3对GGAD的理解

4对您本次选取意向的阐述

5挖一个您今年要填的坑(推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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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动总结:2.15 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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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次活动经过了两个月的筹划和准备,有幸邀请到了一批产出固定、丰富且优质的GGAD同人创作者,在此由衷感谢各位参与老师的帮助和支持。另外,“酒若长情”情人节联文活动专有账号正式开放,将持续放送活动预热、彩蛋、总结与联文合集,欢迎各位同好关注!



随着神奇动物系列电影上映时间逐渐临近,GGAD圈正持续升温。本次活动邀请的老师们无一不拥有优秀的产出和独特的个人风格,他们的画作和文章或精致优美、或灵动深刻,都是不可错过的佳作,希望各位同好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当然,受条件所限,参与本次活动的老师们只是GGAD宝藏太太中的冰山一角,希望以后能有更合适的合作机会、与其他优秀的太太们共同为大家带来更好的活动体验。



最后,真诚希望您能留下红心蓝手和评论,为即将到来的“酒若长情”联文活动送上支持!

霍格沃茨魔法学校规则类怪谈



*GGAD


你好!亲爱的新晋小巫师!当你看到这本学生守则时,你应该正在霍格沃茨特快上,那么停下正在拿零食吃的手,好好看看这本守则吧,这能保证你在霍格沃茨愉快地度过七年。


1.学校里没有谷仓,如果你看到陌生的长得像谷仓的建筑请立刻捂住耳朵转身离开,之后不要向任何人说起这件事。

2.不必害怕鬼怪。校内的鬼怪只是换了种方式在世间继续存在的人类,当你看见血人巴罗或者差点没头的的尼克尼古拉斯爵士穿过桌子时请不要惊慌,魔法史教授也是一位鬼魂,但切记不要向他提过多的问题,安静听课即可保证你的期末及格分。

3.霍格沃茨有着几千年的悠久历史,校内发生的许多怪事我们亦无法作出完美解释,因此请勿前往禁林。尤其是在晚上

4.夜空中出现金色大鸟属于正常现象,金色大鸟在空中发出奇怪的叫声属于不正常现象,如果你听见了,请立刻报告给院长,院长将上报到校长处。

5.学生须着黑色素面长袍,教职工则没有具体的服装要求。当你看见一名穿着时尚的老头时,可以向他请教一些关于魔法各领域的问题,不要提起校长。不要提起校长不要提起校长不要提起校长!除非你想被他烦死。

6.霍格沃茨的校长先生开放民主,学生有写同人本画同人图的自由,但关于校长的部分只允许和黑魔法防御术课教授格林德沃组cp。若你坚持选择拉郎配,请避开格林德沃本人。

7.违反第6条会造成非常严重的后果,如若已经违反但还未被格林德沃发现,那么第3条守则作废,请立刻去扫帚间拿一把扫帚飞至禁林上空,将罪证(无论是文字还是图画)丢入打人柳。

8.霍格沃茨的教职工姓名身份明确,不存在一位姓氏为格雷夫斯的先生,如果有人靠近你并告诉你他是格雷夫斯,带着他去找校长。

9.格兰芬多塔楼和拉文克劳塔楼都可以看到非常美丽的夜景,我们并不禁止学生在夜间前往塔楼顶进行天文学相关的观测,但如果是满月,请立刻终止活动回到公共休息室。

10.假如看到校长室的灯火在22:00之后还没有熄灭,返回寝室并努力让自己入睡,当晚不要醒着。

11.霍格沃茨有许多优秀的毕业生,他们会在不同时期返回学校,大多数时候是没有任何影响的,除了一位名叫纽特·斯卡曼德的先生,当你发现他回学校并前往校长室,当天不要再待在校长办公室所在的楼层。

12.如果你在学校某处发现一面高度直达天花板、金色边框,底下是2只爪子形的脚支撑的镜子,请闭上眼低下头转身离开,并尽量忘记你在镜子中看到的事物,不要向任何人提起它。

13.不要吃霍格沃茨的煮马铃薯、烤马铃薯、蒸马铃薯,格林德沃会做美味的马铃薯,前提是你是他课上最优秀的学生且和邓布利多教授不熟。

14.繁冗的课程之外,我们给予学生周末及假期去霍格莫德游玩的权利,但当你看见格林德沃和邓布利多教授两个人一起去猪头酒吧时,告诫周围的人并远离猪头酒吧。

15.在霍格沃茨山羊是被禁止的。

16.晚宴、舞会等场合当看见格林德沃和邓布利多教授两个人共舞、亲密交谈时可以钻入格兰芬多人群跟着起哄,必要时可以抢夺学长学姐手中的cp旗帜(友善地去做),不要黑脸不要议论不要发表不友善言论不要发表不友善言论,这是非常必要的,决定了你是否会被格林德沃关禁闭。

17.看见镜子中的自己朝你做鬼脸是正常现象,请不要惊慌,举起魔杖把皮皮鬼赶走即可。

18.学校各处都有不同的画像,在魔药课教室里看到画中一个黑色头发的男人嘲讽你请不要过度恼怒,他只是觉得你配的药剂太烂。

19.不要向任何人打听死亡圣器。

20.不要去管费尔奇,他的幽默细胞和共情细胞全都死绝了。

21.图书馆禁书区是个好地方【真的吗?(圈圈套圈圈的细长字体批注道】关于格林德沃和邓布利多教授的限制级本子能被摆放在那里是历代学姐呕心沥血的成果,如果想借阅直接去找格林德沃说明来意即可,但不要被邓布利多教授知道。【知道了^ ^(圈圈套圈圈的细长字体再次批注道】

卡莱特私立高中校规·教职工篇



1.无条件相信白衣白裤的保安。

2.并不是所有穿红衣的都是学生,并不是所有学生都是人类。

3.人类是一种正义、勇敢、坚毅、富有智慧、会辨明是非的高级动物,除此之外的都不是人类,而你只能帮助人类。

4.你,以及你的同事、你的学生都没有权利调取高三教学楼天台的监控,那个地方不是我们的领地,在未知生物的领域中反复试探是极度危险的行为。

5.不要与监控室的管理老师说过多的闲话。

6.无视穿深蓝色校服的人,不要直视他们的眼睛和脸,不要和他们说话,遇到他们后请快速回到办公室。

7.正式入职前我们已以邮寄的方式将胸牌和员工制服送到你的手中。校内所有教职工须穿黑色西服,胸前缀有标牌,标牌上的信息包括你的名字、性别、种族及一寸照,胸牌必须戴在身上,不得离身。

8.如若胸牌丢失,请在当日晚18:15之前前往教师管理处补办,他们的动作很迅速,但如果你的胸牌在18:15之后遗失,请立刻前往高一教学楼左侧的卫生间,进入隔间并在那里待到第二天天亮,期间请紧握本守则与联络器,不要发出太大的声音,不要抬头往上看,记住,千万不要抬头往上看。

9.你和学生在课后的联络仅靠联络器。

10.高三教学楼很不安全。尤其是五楼。

11. 学校礼堂门外的塑像眼睛是闭着的。如果发现它的眼睛睁开,不要表现出慌张的样子,冷静地疏散学生,之后不要进入那里,直到监控显示塑像恢复正常。

12.当有学生或者你的同事向你谈起粉色衣服的老师时,转移话题或不理会他们。

13.第三幢艺术楼是独立的存在,第三幢艺术楼不被允许存在。

第三幢艺术楼里有管理的老师和学习的学生,但其他的学生不知道这一点,你也必须保持缄默,假装不知道这件事。看完这条守则以后,尽力忘记掉第三幢艺术楼的事。

14.如果在校内看见任何有小提琴图案的东西,报告给校长或保安。

15.晚自习下课时不要上下楼,千万不要上下楼。

16.每天早上清点学生人数,变蓝是不被记录的,你也不必在意。